第 144 章(1 / 2)

秦正卿沿著青石小道往徐瑛霜的院子去,他才跨進拱門,就瞧見不住朝這邊張望的清麗女子。她同徐夫人坐在院子的石桌旁,石桌上擺著一個針線框,她手裡還捏著一個正在繡的秀帕,徐夫人正在指點她。

“阿霜,這裡怎麼少了一針。”

她一瞧見秦正卿過來,已經沒了說話的心思,立刻站了起來,羞澀又內斂的喊了聲:“秦大哥。”

她盈盈的立在那,像是一朵芬芳盛開的芍藥。秦正卿看著這樣的她心裡略微酸澀,忽而又覺得自己有些配不上。

他掩飾住自己的情緒,露出慣常的笑容應了聲,然後又朝徐夫人行了一禮。

徐夫人也起身,瞧著他溫和問:“一個時辰前就聽婢女說你來了,怎麼現在才過來?”她家女兒還特意出來等,帕子都繡錯了好幾處也不見人來。

秦正卿連忙解釋道:“我方才在後花園同徐大人和清之兄下了會兒棋才過來晚了。”

徐夫人聽他提起趙凜,眉目柔和了許多,順口問:“你同趙祭酒是同鄉又是同窗,應該對他很了解吧,他可有什麼喜好?”

秦正卿臉上的笑意有些維持不住,語氣略僵硬的問:“伯母問這個做什麼?”

徐夫人解釋:“也沒什麼,先前趙祭酒不是救了明昌一命嗎,後來還替明昌踐行。我就想送個什麼東西表達一下感謝。”其實她老早就想送了,隻是先前老爺好像不是很喜歡趙祭酒,這幾個月下來,瞧著又不像討厭對方了。

秦正卿壓下心裡的不適,答:“清之兄倒也沒有特彆的喜好,唯獨在意他女兒寶丫。伯母要是想感謝,可以送些小姑娘喜歡的東西給她。”

徐夫人一聽笑道:“這個主意好,我明日親自帶婢女去鋪子裡瞧瞧,阿霜,你也一道去吧。”

徐瑛霜想著正好可以去置辦一些成親用的東西,溫順的點頭。又羞怯的看向秦正卿問:“秦大哥今日到府上來可是有事?”

秦正卿搖頭:“沒什麼事,聽聞徐大人風寒,特意來瞧瞧。”

徐瑛霜略有些失望,於是道:“秦大哥每日都在忙什麼?我瞧著趙祭酒都時常來府上,你若是無事的話可以多和趙祭酒一起來。”她也不知道父親怎麼想的,遲遲沒提婚事,秦大哥也沒提,她自然也不好意思主動提。

而這話落在秦正卿耳朵裡就變了味。

他又想到方才徐首輔問趙凜的話,他們二人支開他,此刻是不是又在商量婚事?

其實他還真想差了,徐首輔去了書房還真打算給趙凜寫一副字,趙凜姿態放的極低在給他研墨。

徐首輔鋪好紙,取出慣用的狼毫筆,略一思索,沾了墨後一筆揮就。很快八個遒勁有力的大字躍然紙上——“楊柳依風,江河入海”

這是勸他歸順的意思?

徐首輔寫完題名,趙凜唇角帶笑,提醒他:“徐大人,印章。”

徐首輔頷首,溫聲道:“且等等,印章許久沒用過。”說著轉身轉到書房屏風

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他很快拿著一個檀木盒子出來,從裡麵翻出一塊和田玉印章。那玉是極其名貴的,用的居然是子母印。

母印為一尾魚,子印為更小的魚,兩個印章同時沾了印泥摁到題名處。徐首輔的字號和一尾遊魚圖案活靈活性出現在宣紙上。

趙凜驚奇問:“徐大人這印章好生獨特,是出自哪位大師之手?”

徐首輔笑道:“昔年讀書時,吾父親手所刻,老夫甚是喜愛,很少會拿出來用。今日為趙祭酒破例了。”說著把那幅字遞了過來。

趙凜接過,甚是感動:“徐大人有心了,這手字當真罕見!”

徐首輔頗為受用,待他要走,又道:“方才老夫下棋時說的話你回去好好考慮考慮,下次見麵時希望能給老夫一個滿意的答複。”

趙凜頷首,帶著那副字走了。

從徐府書房到門口的這段路,趙凜眉頭就沒送下來過。

徐家守衛森嚴,徐首輔為人精明又如此看重這印章。方才也沒瞧見去哪取的,隻怕用許家那招不管用。

他方才努力記住了印章的模樣,不能偷偷拿到印章的話,隻能複刻出一模一樣的圖案了。他回去先找些木塊或者玉器試著雕刻一下,應該能雕出來。

幸好從靜王府那裡搜刮出來的玉器很多。

他心裡有事,一時沒注意有人喊他。等要上馬車,秦正卿提高了音量,他才驚醒回頭看他,問:“正好,九如也要回去嗎?”

秦正卿頷首,眼眸閃動:“清之兄近日怎麼頻頻來徐府?”

趙凜:“我同徐大人一見如故,就多往來了些。恰好昨日皇上又讓我來請徐大人複職,不想你今日也來了。”他想到翻案一事,遲疑幾息,試探的問:“你同徐姑娘什麼時候成婚?”

最好在沒成婚前把案子翻了,免得秦家遭受牽連。

他一問,秦正卿立刻又想起徐首輔那話,難免又不舒服起來。麵色都白了幾分,隻道:“還在挑日子。”然後就匆匆告彆了。

等他回到家中,還沒坐穩。秦母立刻著急湊上來詢問:“如何了?徐家可說什麼時候可以成親?我和你父親可以登門合八字了嗎?”

秦父也期盼的看著他,秦正卿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是好,隻得敷衍道:“母親,徐大人還未複職,人又還病著,現在提這個不合適。皇帝已經讓趙兄去請徐大人重新入閣了,等一段時間再說吧。”

“你這孩子!”秦母一聽趙凜,臉就拉了下來,“我可是聽人說那趙凜最近日日往徐府去,好好的親事你不抓緊,莫要被他搶了才後悔!”

“母親!”秦正卿微惱:“你又說這種話,說了清之兄為人仗義正直,決計不會奪人所愛。”先前是他一時被徐首輔的話蒙住了雙眼,妄自揣測了清之兄。

他回來的路上已經自我檢討了。

他們是同窗,周先生說過,他們今後為官要互相扶持信任。

他信清之兄。

秦母撇嘴:“這話你就騙

騙自己吧,都這麼多年了。他趙凜有好事可曾想到過你,可曾與你交過心,還是來過我們家一次?他心眼小,一直在記恨當年你小妹那事呢。”

秦父也衝著秦正卿道:“你是該長點心眼,官場如戰場,不比從前讀書純粹。”

秦正卿不耐,稱還有事,抿唇匆匆走了。

秦母見兒子這樣,氣得罵他缺心眼。很快又開始不停的說,不停的數落趙凜的不好,把從前種種翻過來複過去拉出來重複說。

總之,在她眼裡,趙凜就不是個好東西!

正在書房雕刻的趙凜又是狠狠幾個噴嚏:不會又是六部那幾個老東西在罵他吧。

此刻他也管不了那麼多,連續五日都關在書房,按照記憶裡的模樣雕刻徐首輔的印章。每雕刻出圖案就會印在宣紙上同徐首輔那幅字畫上的對比。直到複刻得絲毫不差,才興奮的開始捏造三人來往的秘信。

當然,這些秘信可不是隨意編造的,都是根據當年的事再結合賑災時一些銀兩的數據,貼合他們每個人的性格寫的。從語言、邏輯、事件出發,形成一個完美的閉環,任由他們當事人來瞧,都要以為是他們自己夢遊寫的呢。

這是極耗心力的,趙凜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足足半個月,期間上朝都沒去。

老皇帝倒是沒說什麼,隻以為他被徐首輔弄得焦頭爛額。而徐首輔本人就有些不淡定了:這趙祭酒什麼意思,說好下次見麵給他答複的,這是在躲在他?

他不在朝中,又沒出門,雖有耳目,也實在難知道趙凜在乾嘛。於是找來腦袋、腿腳已經好得差不多的齊銘問詢。

齊銘搖頭:“我也不知啊,半個月前還瞧見過趙祭酒,從前瞧著他人還不錯,那次見麵也不知道是不是沒瞧見我,正眼都沒帶瞧的。之後就沒瞧見他了,聽我兒子說他也沒去國子監,一直待在家呢。”他說著撇嘴,“一個大男人,整日窩在家裡像什麼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繡花生孩子呢!”說完哈哈哈的大笑起來。

徐首輔擰眉,開始又有點看不懂趙凜了。

但總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一種不被掌控,暴風雨前寧靜的憋悶感。

徐首輔沉吟兩秒又問:“你覺得這趙凜如何?”

齊銘脾氣爆,他一問聲音就大了:“長得人模狗樣,先前我兒和陸老賊兒子的事,我還以為他在偏幫我。後來總覺得他在故意灌醉我,害得我被夫人打折了腿,你不知道多痛……”

他正喋喋不休的控訴時,許庭深匆匆朝後花園的涼亭走來。

等走近了,徐首輔見他一臉凝重,連忙問:“怎麼了?”

許庭深立刻道:“我書房的私章被人動過,我總覺得不太好!”

徐首輔擰眉:“私章?你如何知道被動過了,不是你自己用過或是你家裡人不小心動到了?”

“絕無可能。”許庭深眉頭幾乎打結:“你不是不知道我有點強迫症,不管是放置私章的木盒還是私章放在木盒子裡的角度,或是私章沾染印泥的多少都有嚴格控

製的。先前我用過一次擺放得很好,今日一早我拿出來再用時就發現不對勁了。思來想去,想了一早上還是覺得不對。”

“而且,從昨夜起,右眼皮就一直跳……”

“私章?”徐首輔靜靜的掰動自己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忽而想起那日趙凜像他求字,提醒他印章又盯著他私章看的畫麵。玉扳指轉動停下,他突然蹭的站起來,側頭問齊銘,“你那日喝醉身上可有私章?”

齊銘立刻點頭:“有的,我的私章從不離身。”他嘖了一聲,“說來也奇怪,那日被夫人打斷腿就沒摸到私章,我以為是夫人給我放起來了。沒想到追著我那逆子打時,那私章又掉了出來,害我把頭磕破了。”

徐首輔眉頭越擰越緊,最後幾乎打結:“隻怕這趙凜接近我們不是為了對付六部,是想從我們身上弄到私章。”

齊銘還沒反應過來:“弄私章乾嘛?”

“私章就是一個人的身份象征,一旦有人拿了我們的私章偽造什麼信件,如果字跡一樣的話,那所有人都會認定就是我們乾的。”許庭深神情更凝重了,“我記得先前趙凜幫陸老賊兒子陸文錦代寫一事,他模仿他人筆記就是一絕。”

齊銘愣了片刻,突然臥槽一聲:“你們是說趙凜那廝再偷我們私章想偽造信件?他偽造什麼?不會偽造我們通敵叛國或是造反吧?”

“倒不至於這麼沒腦子。”凡是都要有據可依,人在家中坐,僅憑一紙印有他們私章的書信,說他們通敵賣過不會有人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