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半夢半醒,映得夜裡像是起了一層灰蒙蒙的霧氣。
這樣的夜晚,卻沒有半點夜風,沉悶的讓人發自心底的不自在。
陳保兒就睡在了柴房,趙西雙很不識趣的給他抱了半床舊被子,說,夜裡水氣重,躺久了容易生濕病。
怪了,明明早上還嚷著天乾物燥,這會兒卻又說夜裡濕氣重,如此天旱,哪來的半分濕氣,陳保兒剛要取笑她兩句,卻忽的反應過來,坐起了身子:“你娘睡了?若讓她知道你又來找我,少不了責罵!”
趙西雙躡手躡腳的蹲在陳保兒身旁,把胳膊盤在膝蓋上,四處張望了許久,聲音有些緊張:“我阿娘剛睡著,你還是趁現在快走吧!”
陳保兒滿臉疑惑:“就因為我偷了你家的雞?可他們並未責罰與我,你爹也曾叮囑,不讓我們出門!”
趙西雙有些急:“你把我阿爹想的太好了!”
陳保兒笑了:“興許,是你把他想的太壞了!”
趙西雙聽了,卻慢慢低下頭,有些失落:“倘若真是如此,就好了!”
沉默了良久,她才抬起眼,看著陳保兒,一字一頓的說:“我曾經,有個姐姐的!在我很小的時候,阿爹為了能當差,把姐姐送給縣裡的大人做小老婆,還不到三個月,姐姐就死了,我見過她死的樣子,現在想起來,還總是睡不著覺!
連我阿娘都知道是你偷了我家的雞,阿爹是差人,怎麼可能不知道?
即然知道你是小賊,差人遇見了小賊,向來隻有捉去打板子的道理,哪裡可能會把你留在我家裡,還好言好語的與你談了那麼些話,我弄不明白,我隻是覺得,像我阿爹這樣,一個為了能當差心甘情願把自己女兒送出去的人,不該對人如此和善才對,更何況,你與我家非親非故……”
趙西雙自顧自的說著,陳保兒眉頭卻控製不住的急劇跳動,手心汗津津的,可還是問:“我害你挨打,你還要替我著想?”
趙西雙把身子蜷縮起來:“今日我挨打的時候,你本可以自己走掉的,可是,你沒有!你雖然是賊卻並不是壞人!”
陳保兒神色第一次鄭重起來,很認真的道:“倒是我小看了你,不過,你說的有道理,我可能真的把你爹想的太好了,他可能很快就要來捉我了,我得走了!”
聽陳保兒這樣說,趙西雙總算扯出一個憨憨的笑臉來:“我去給你開門,小心些,莫驚醒了阿娘!”
說罷,趙西雙便踮著腳小跑著去給陳保兒開門去了。
那邊門才打開,就聽見趙西雙一聲驚呼,響亮的巴掌聲讓跟在後麵的陳保兒一時有些愣住。
隨著趙西雙跌倒在地上,門口卻塞進幾個火把來,嗶啵的落著火星。
陳保兒被一雙鐵箍一樣的手捏緊了腮幫子,然後一個火把探到臉前,烤的陳保兒額頭發燙,就著火光,陳保兒也看清了那張近在咫尺的麵孔,正是白日裡與他好言好語的那精健漢子。
“呸!差點壞老子好事兒!”趙父厭惡地衝地上的趙西雙唾了口唾沫,這才轉過頭,抬手把一張畫像貼到陳保兒臉前:“小賊,這畫像你可認得?”
陳保兒努力的抬起手,撥開那畫像,腮幫子被人緊緊箍著,說話有些費力:“你應該早就知道了才對!”
趙父譏笑道:“方圓百裡,哪個當差的不識得你?”
陳保兒歎口氣:“你箍的我難受,看在今日我如此輕信你的份上,不如先放開我,我總歸是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