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注:您的命運不在世界線的編撰之中,自然無從得到命運之神的眷顧。幸運無從尋覓,厄運如影隨形;眾神缺席,神位空懸,遲來的信徒又能向誰祈禱呢?】
藍光一閃而過,血液噴濺。
鐘聲毫無預兆地響起,重重疊疊的震蕩相互交織,從高天之上籠罩整座小島,不緊不慢地敲下九次。
常胥一瞬間聽到尾指落地的聲音了。
他下移視線,看到自己蒼白的小指滾落在地,邊緣泛紅,整體呈現肉質的色澤。
他一聲不吭地扯下衣袖的一角,將斷口簡單地包紮好。血液卻依舊透過衣料滲出,滴落在地上,覆蓋昨夜陸黎留下的已經乾涸的血漬。
小個子男人彎腰看了眼地上的手指,訕訕地賠笑:“常胥,不好意思啊,我們誤會你了。”
陸黎也苦笑:“傀儡師還是那麼擅長玩弄人心,如果不是我和他打過交道,這次隻怕又要誤傷我們的同伴。”
玩家們裝模作樣地表示抱歉和慰問,並沒有多少真情實感。群體做出的決策分散到每個人身上,剩下的責任少之又少。
常胥不置可否,手指的疼痛不算無法忍受,他更重的傷也不是沒受過。
他走向玩家聚集處,將臉轉向陸黎,平靜地問:“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
陸黎歎了口氣:“司契殺了葉林生,我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他差點也殺了我,還好小葉身上的一個道具發揮了作用,控製住了他……我這才知道,他原來是昔拉的傀儡。”
他說著,將一張莎草紙模樣的道具放到桌上,常胥用兩指夾起紙頁,目光掃視過表麵浮現的係統提示文字。
【名稱:漢謨拉比法章(已損耗)】
【類型:道具】
【效果:在遭受致命攻擊並丟失生命後,有10%的概率將攻擊返還至來源】
【備注: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又是概率麼?
常胥感覺腦海中有一道靈光閃過,他似乎發現了什麼疑點,但又無法通過邏輯串聯。
他抬眼看向麵前的陸黎,後者的眼中儘是疲憊,夾雜著同伴死去的悲傷和濃鬱的哀愁。
常胥心頭一跳,一種毫無根據的忌憚油然而生,恰似他麵對齊斯,亦或是隻有一麵之緣的傅決時的感覺。
這絲心緒轉瞬即逝,他眉頭微蹙:“司契的屍體呢?我想去看看。”
陸黎深吸一口氣又吐出,說:“在二樓,葉林生的房間。”
常胥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快步拾階而上。
他獨自一人走在二樓的廊道,左右前後隻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同樣的路程比之先前好似變得漫長。
他循著記憶,走進陸黎所說的房間,入目的大床上橫亙著叫作“葉林生”的長發青年蒼白的屍體,像是翻起肚皮的死魚。
常胥越過床位,徑直走向房間的角落。
穿白襯衫的青年躺靠在牆角,無數根沾血的絲線纏繞他的周身,將他的四肢牽引成一個詭異的姿勢。
他雙目無神,皮膚呈現木頭的質感,從上到下再看不出人類的情態,儼然是一具死去多時的木偶。
眼見為實,先前的所有懷疑和糾結至此塵埃落定,常胥垂眼看著地上的屍體,心情前所未有地平靜。
——他被騙了,騙他的人死了。
……
一天前,夢境空間中,契對齊斯說:“這一局我看不到你勝利的可能,除非將新的因素引入博弈。當然,作為我行走在世間的唯一代行者,你可以向我尋求幫助,撥動博弈的天平。”
齊斯問:“代價是什麼?”
契笑著說:“信仰我,並且代我一直贏下去。”
齊斯冷笑:“我對信仰除莪以外的存在沒有任何興趣,而且我有理由懷疑你是故意讓我陷入險境,方便你坐地起價。”
“我想你誤會我了。”契故作悲傷地歎了口氣,“詭異遊戲中能使用手段乾涉玩家的,可不止一位神明。而作為你的下注者,我和你的立場從始至終都是一致的。”
“下注者?”
“你可以理解為,我被規則放逐後十分無聊,就和祂的走狗擺了一場賭局,賭的是你的輸贏。而我,希望你贏。”
“我明白了。”齊斯了然地嗤笑,“真是令人不快啊,莫名其妙就成了盅中的蟋蟀,陪你們玩鬥蛐蛐的遊戲。”
“你也不必這麼沮喪。你終將主宰詭異,我未必不能反過來成為你的棋子。”契安慰一句,拉長了音說,“而現在,你該做出選擇了。”
齊斯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自顧自說了下去:“規則至高無上,神明亦要遵守。你不可能憑空向我提供幫助,就像讓渡契約權柄需要用罪惡進行交易,你幫助我對付傀儡師,定然也要依托於某物——那樣東西已經在這個副本中了,是嗎?”
契輕笑一聲,語氣中帶著讚許的意味:“推理完全正確,不愧是我看好的人,你不妨再猜一猜,那樣東西是什麼。”
齊斯繼續道:“你知道我寧可去死也不會願意信仰你,並且不希望我就這麼去死,所以——那樣東西你已經交給我了。我猜,傀儡師控製玩家的條件很苛刻,傀儡絲必須要纏上玩家的尾指才能生效,是嗎?”
猩紅的目光劇烈顫抖起來,契樂不可支地哈哈大笑。
笑了一陣,祂才停了下來,惋惜地說:“可惜了,本來我還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騙你信仰我一下的呢。”
齊斯不冷不熱道:“你不如試著反過來信仰我,我沒準會出於情感投射效應信仰你一會兒。”
“好了,好了。”契笑得更加開心,“現在,撼動天平的支點已經給你了,就看你能不能抓住渺茫的機會,在黑暗中撕裂一線生機了。”
“那就,如你所願。”齊斯向後仰去,主動從夢境中醒來。
睜開眼時,常胥正好也醒了,問他幾點了。
他撥動命運懷表的指針,笑著回答:“早上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