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胥在椰林間穿行,腦海中一遍遍地複盤齊斯和他分彆時說的那番話語。
幾句話被翻來覆去地咀嚼,再嘗不出什麼新意,他又開始回憶進副本以來遇到的種種事件,隻覺得雲裡霧裡。
所有線索、世界觀、規則、布局,似乎都與他隔著一層厚厚的迷霧,他明明離得極近,卻什麼都看不清。
他從始至終都被蒙在鼓裡,那些布局與勾結都如同流水一般從他身遭滑過,與他無法建立關聯。
——他遊離在外,與這個副本中的其他玩家格格不入。
常胥不擅長算計人心,但很擅長保持冷靜。他思維的條理極度清晰,此刻自動將事件抽絲剝繭地分門彆類,分析其中的細節。
‘昔拉對正式副本的配置一般是三人一組,也就是說還剩兩個傀儡。’
‘等我死了,有的是時間補覺。’
‘我已經被盯上了,能不能活過這個副本都是兩說。’
一幕幕畫麵在眼前複現,一種不詳的預感自常胥心底油然而生。
他直覺有什麼難以解決的事會發生,他和齊斯正處於懸崖的邊緣,由一根枯枝牽拉著,隨時會墜入萬丈深淵。
時間不早了。常胥甩了甩頭,將亂七八糟的思緒趕出腦海,向旅館的方向走去。
兩旁的椰林從茂密到稀疏,眼前的景致變得開闊起來,兩層的木樓安靜地矗立在空曠處。
昏黃的天空下旅館建築詭異地靜穆如死,空氣透著一種可疑的凝滯和壓抑,恰似陰天將雨的前幾分鐘。
常胥注視著低矮的木樓,忽然生出一種被怪物盯上的錯覺,好似那木樓正是最大的鬼怪,正張開血盆大口等他一頭撞入。
他收斂思緒,大步走過去。在他的手將要碰到門把手時,門被從裡麵拉開。
開門的是個小個子男人,在看到他後像是偶遇了什麼危險人物,向後退去一步,看向他的目光滿是厭惡和忌憚。
常胥的目光越過這個男人,環視整個一樓大廳。
大廳中加上他隻有八個人,沒有齊斯的身影。每個人的臉色都凝重異常,直勾勾地盯著他,傳遞戒備的信息。
常胥立刻意識到,恐怕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事,和齊斯有關的事。
“葉林生死了,你知道嗎?”一個男人冷笑一聲,“司契殺的。”
常胥記得,“葉林生”是那個總跟在陸黎身邊的長發青年。
他目光微凝,正要開口,就聽小個子男人嚷嚷:“和他廢話什麼?他和那個司契一進副本就黏在一起,八成是一夥的!加上他一個,不剛好三個傀儡都找齊了嗎?”
傀儡?
常胥聽明白了話語中的潛台詞,但信息結合在一起,卻讓他無法理解。
齊斯是傀儡師操控的傀儡?怎麼可能?
他明明不是昔拉的人,在《玫瑰莊園》副本裡,聽到“昔拉”這個名稱時,他臉上的愕然是那樣真切……
難道他從最開始就在演,把所有人都騙過了?
常胥的腦海中一片混亂,過往齊斯說過的話語又一次在記憶裡蘇生。
‘非理性個體的集體決策中,誤殺好人的概率在一半以上。’
‘接下來你可能會遇到很多無法理解的事,我也不奢求你能毫無保留地信任我。’
‘常哥,如果所有人都認定我是幕後黑手,你會信嗎?’
信任……他應該信任齊斯,相信他是被誤會的嗎?
可是他們兩人到底隻有兩麵之緣,並不算知根知底;且在他的直覺裡,齊斯一直不是什麼好人……
而且,傀儡的認定總不會是空口無憑,定然有實際證據……
常胥沉默地矗立著,腦海中一片混亂。
玩家們嘴上叫得凶,卻都不敢率先動手。誰也不知道常胥有沒有底牌,誰也不願意衝上去做以命搏命的炮灰。
凝滯的僵持中,陸黎勉強一笑,用虛弱的聲音說:“我們不能妄下定論,或許常胥也是受到了司契的蒙騙,和我們一樣都是受害者。現在這樣的情形說不定正在司契的算計中,好讓我們互相猜疑,消耗人數。”
他此言一出,小個子男人遲疑地問:“是有這種可能,但我們要怎麼判斷一個活人是不是傀儡?”
陸黎撫弄著手指,淡淡道:“傀儡絲必須係在傀儡的右手小指上,隻要砍下小指,看看有沒有化作木頭,就一目了然了。”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確實提供了可行的方案,比起身家性命,一根小指似乎隻是可有可無的犧牲。
其餘玩家紛紛看向常胥,靜靜等待後者的選擇。有幾人甚至小聲地催促起來:
“快砍啊,彆浪費時間。”
“還不動手,該不會是心虛吧?”
群體施加的壓力作用在一人身上,冠以正義的威名要求無辜者自證清白。
常胥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被放上了審判席,隻是出現在這裡,便承擔著與生俱來的罪業。
‘建立在有罪推定基礎上的正義不過是群體的暴力。’
齊斯的話語在耳邊回響,常胥垂下眼,注視自己的右手,左手的指尖亮起藍色的微光,緩緩凝聚出一張黑色的紙牌。
【名稱:命運撲克】
【類型:技能】
【效果:您可以將它當做普通的切割類武器,也可以用它預言乃至改寫他人的命運(待進化,具體操作方式待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