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他的是“嘩啦啦”一陣巨響,整麵玻璃窗在一秒間轟然碎了一地。
窸窸窣窣的聲音牽動糟糕的預警,濃鬱的腥臭味讓人惡心欲嘔,齊斯眼皮微跳,立刻高舉錄音機,將音量調到最大。
可似乎是因為他之前作的那一下大死,這次的錄音沒能起到任何效果,甚至都沒讓房間外的東西耽擱一下。
已經來不及了,無數鬼影從大開的窗洞中湧入房間,撲了過來……
最後一秒,齊斯轉動了命運懷表的齒輪。
【“時間回溯一分鐘”效果已發動,該副本中無法再次發動該效果】
冰冷的電子音當空響起,齊斯屏息斂聲,虛著眼看著鬼影們以一種滑稽的步調,歪歪扭扭地倒退到窗外。
滿地碎玻璃沿著之前的路徑回到窗框中,合成一麵完整的、隻破了個小洞的玻璃。
滴落的黏液從地上飛向鬼手,黏合在表皮上後隨著鬼手一起從小洞退出房間。
【命運懷表】在此次副本中的使用機會用掉了,齊斯不敢再浪。
他一動不動,像是木頭人一樣端坐,直到時間完全倒流回一分鐘前。
【年成饑,年成荒,無米無麵度災殃……】
已經放過兩遍的兒歌在耳邊清脆地響著。
齊斯神情懨懨地聽著【支線任務已完成】的係統提示,百無聊賴地想:“這麼玩不起的嗎?竟然不能和鬼怪交流,真是無趣的設計啊……”
似乎是為了安撫他的怨念,下一秒,新的文字刷新出來。
【恭喜您獲得線索“怨氣不散的餓死鬼”】
【他們真的是餓死的嗎?他們的遭遇究竟是罪有應得,還是另一場罪惡盛宴的開端?】
【來來往往的人群,疊疊簇簇的金錢,誰啖食他們的血肉?】
【新新舊舊的祠堂,密密麻麻的牌位,誰鎮壓他們的靈魂?】
在看到最後一行時,齊斯眯起了眼。
他忽然知道該怎麼從蘇婆那邊逼問線索了。
……
後半夜,窸窸窣窣的聲音中,朱玲睜開了眼。
感受到身邊周依琳的顫抖,她輕聲問道:“依琳,還沒睡嗎?”
“朱姐,我怕……”女孩的聲音夾雜著牙齒打顫的“咯咯”聲,恐懼聽上去格外真切,“楊哥他……是不是要死了?”
“依琳,不用怕。”朱玲抬手擁住女孩,安慰性地拍著她的後背,“這件事隻有你知我知,而且我們的本意也是儘早結束副本,讓更多人活下來,不是嗎?”
“要想通關最終副本,犧牲在所難免。我們能做的隻有像九州公會號召的那樣,銘記死去的人,並帶著他們的希望堅定地走下去。”
朱玲大義凜然地說著,一支鋼筆模樣的道具躺在她的口袋裡,觸感鮮明。
【名稱:平平無奇的鋼筆】
【類型:道具】
【效果:書寫筆畫】
【備注:有人用它記錄故事,有人用它編織謊言】
周依琳執意留在宅院裡,是出於她的授意。
旅遊手冊上的文字線索表意不明,修改一個筆畫,傳遞的信息便會大相徑庭。
“常胥”已經錯過了積累威望的階段,趙峰的表現又拿不上台麵,張立財一看就沒有主見……
隻要楊運東死在夜裡,博弈的天平就會全盤向她傾斜;有四條人命捏在手裡,何愁無法通關副本?
就算楊運東活下來了也沒事,孑然一身,又沒有證據,能做的唯有咽下這個啞巴虧,繼續等死。
‘對不住了,我也沒有彆的辦法,我隻是想活下去啊……’朱玲在心裡無聲地感到抱歉。
她自詡不是什麼壞人,過往兩個副本也憑借自己的知識救過不少玩家,隻是這個副本終究是不同的。
這是她的第三個副本,麵對高達百分之八十的死亡率,保險起見,她必須使用一些非常手段。
一片黑暗中,朱玲沒有注意到,身邊的女孩勾起了唇角,笑容諷刺而戲謔。
……
懷表的指針指向六點之際,齊斯自然醒來。
清晨的陽光無精打采地斜射入戶,為所有陳設的表麵蒙上一層乳白。
齊斯借著光亮往床底下看了一眼,什麼都沒看到。昨晚的鬼手和啜泣聲好像隻是夢魘深處的錯覺。
他拿著旅遊手冊走出門,目光掃視過庭院的每一處。
紋身女在昨天晚飯後就已經死去,屍體停擱在牆角,這會兒隻剩下一灘黏液了。
哪怕其餘人再無損耗,玩家陣營也隻剩下六人了。短短兩天,折損了近一半,剩下三天隻會更為凶險。
齊斯徑直走向楊運東的房間,不輕不重地敲了兩下門。
“稍等!”房門內傳來一聲沉悶的應答,接著便如泥牛入海一樣沉寂了。
齊斯耐心等待,五分鐘後,門被從裡麵打開。
血腥氣撲麵而來,灌入鼻腔。
楊運東渾身是血,左臂好像被連著肩膀硬生生撕扯了下來,連帶著身上的軍大衣也丟了一整個袖子。
血乎刺啦的斷口處,依稀可見森然的白骨。
“前天晚上我答應給它們肉,昨晚它們來了。”楊運東眼窩深陷,聲音卻很平淡,“還好,副本裡的傷帶不出去,再有個兩三天,也該結束了。”
齊斯垂下眼,不冷不熱地說:“持續性疼痛和失血都可能讓你陷入休克,哪怕你意誌力足夠堅定,也有可能被內啡肽影響思維和判斷。以你現在的傷,活不到副本結束。”
“我知道。”楊運東吐了口氣,眉眼間神色似是釋然,“這是我第三個副本啊……”
第三個副本,死亡率高達80%,危機的到來毫無理由,強者更是容易莫名其妙死去,就好像詭異遊戲有意要壓低玩家平均實力,將一些人攔在門檻之外……
長久的沉默後,齊斯自顧自換了話題:“楊哥,昨晚我和你都是一人一間,卻都遇到了危險,隻有一種可能——我們拿到的線索有問題。”
“昨天周依琳似乎想提醒我什麼,可惜我沒有重視她的暗示……”
楊運東也不再糾結死亡率的事兒,擰著眉回憶:“我的線索是:‘二人不踞屋,入祠勿獨處。莫哀新死鬼,罪銷何哀哭。’你是想說,這個線索是假的?”
齊斯涼涼地笑了:“改一個筆畫,對於有道具的人來說並不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