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出現的四句詩字跡淩亂,被墨漬汙了好幾個字,背後的慌張透過紙張撲麵而來。
“二人不踞屋麼?”齊斯咂摸著詩句背後的意味,眉毛微挑。
這句話很好理解,字麵意思就是兩人不能住同一間屋子。
一共有六間客房,不算已經快死了的紋身女的話,剩下的玩家正好一人一間。
可以說是沒什麼懸念了。
“該說幾位……當真是死得好啊。”齊斯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順勢將手伸進口袋,摩挲那張周依琳夾在衣物中的紙條。
——第一天玩家們在餐桌上比對過線索,很容易形成慣性思維,認為所有人手中的線索都是一致的。
——一人一間房的分配又剛好能將所有房間住滿,符合玩家們認知中的常識。
——很少有人能做到縝密而冷靜地思考,自然會落入陷阱。
齊斯無意打破他人的布局。
他懷著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心思,一時也沒了睡覺的心思,索性坐了起來,瞪著窗外看。
窗外的天已經全黑了,沒有月亮的天空黑漆漆一片,看不見任何生物的影子。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有啜泣聲幽幽艾艾地響起,如絲如縷,屬引淒異,讓人聽著便不由也在心底生出幾分哀戚。
齊斯聽了一會兒,耐心地發問:“你哭什麼?”
沒有得到回答。
窗外,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竟零星地點綴著點點黃色的幽光,一陣冷風吹來,帶走身上的熱氣,餘下的絲絲涼意讓睡意頃刻間消散。
啜泣聲先前分明離得很遠,像是從庭院的邊角傳來,這會兒卻一瞬間拉近,分明來自床底。
齊斯垂眼往床下看。
一隻雞爪子一樣乾瘦的鬼手從床底的陰影中伸出,扒住床鋪邊緣,憑借支撐將骷髏一樣的身子一寸寸拔出。
……打擾了。
齊斯沒有猶豫,直接抽出手環裡的錐子,看準鬼手關節的青筋紮了下去。
啜泣聲陡然拔高,鬼手吃痛,直挺挺摔到地上。
【支線任務已刷新】
【支線任務(必做):驅散餓死鬼】
兩行銀白色文字在係統界麵上刷新出來,在黑夜的底色上格外鮮明。
齊斯抬眼看向窗外,在幽光的照亮下,一道道佝僂瘦削的影子映在積灰的窗欞上,邊緣模糊,勾連成一片。
有東西被床下鬼怪的啜泣聲引過來了,應該便是提示文字中所說的“餓死鬼”。
齊斯屏住呼吸,寂靜中風吹玻璃的呼嘯聲格外刺耳。
“嘎吱嘎吱”的怪聲此起彼伏,像是野獸大口咀嚼獵物的骨頭,又像是巨型生物的腳蹼踏碎一地硬木。
外麵的東西似乎已經定好目標,各種聲響從四麵八方向齊斯居住的房間逼近。
“咚咚咚。”
窗戶被輕輕地敲響,緊接著是“嘩啦”一陣,玻璃被敲擊的部位像蟬翼般蕩漾開裂紋。
齊斯看到兩隻手擠擠挨挨地從洞中伸入房間。
那兩隻手大小相異,應當分彆屬於不同的存在,表皮卻如出一轍地乾癟如同樹皮,完全脫離活人可以達到的範疇。
手的周圍包裹著一圈肉色的黏液,細密的血絲和皮肉相連,似乎是肢體的延展。
它如觸手一般具有極強的可塑性,在窗洞的擠壓下變成可以鑽入室內的形狀,此時正一寸寸向齊斯靠近,在逼仄的客房中,離床邊隻有一米之遙。
齊斯無聲地調整姿勢,將自己往不易被觸碰到的牆角貼去。
床下的啜泣聲如影隨形,始終從他的正下方傳來,像是在為窗外的鬼手指引方向。
果不其然,被黏液包裹著的手扭曲成一個彆扭的角度,繼續向齊斯的方向逼近。
【前置提示:鮮血淋漓的真相掩埋於村民的隻言片語,還原言語中的真相,並在恰當的時機將其複述,村民將無法對你造成傷害】
係統界麵上的前置提示熠熠閃爍,齊斯伸手撈起睡前丟在角落的錄音機,毫不猶豫地按下播放鍵。
錄音機中,阿喜脆生生的聲音一絲不苟地響著:
【年成饑,年成荒,無米無麵度災殃】
【祠堂外,槐樹旁,支起大鍋煮肉嘗】
念誦聲經過錄音介質的過濾變得模糊,但混雜在不息的夜風中,音質的失真反而恰到好處。
……你讓我解謎,我直接反彈謎麵,閣下又當如何應對?
齊斯轉動調節音量的旋鈕。念誦聲越來越響,在幾秒間便成功蓋過床下的啜泣聲,占領整間房間。
卡在窗洞裡的兩隻鬼手停住了,似乎在分辨聲音傳遞的信息,猶豫要不要進一步向前。
緊隨著第一首,第二首兒歌以同樣的腔調從錄音機中傳出,在寂靜中鮮明異常。
【姐姐弟弟去奶奶家,小孩子的肉嫩骨頭脆,奶奶饞得流口水】
【夜裡姐姐聽到嘎嘣聲,問奶奶吃的是什麼,奶奶說是乾胡豆】
【第二天弟弟不見了,姐姐找啊找啊找,牆角堆著碎骨頭】
在白天裡聽起來陰森無比的兒歌於黑夜中響起,竟傳遞了幾分熱鬨的意味。
如假包換是阿喜的聲音,並一遍遍地開始循環。
【年成饑,年成荒……】
至此,鬼手終於做出了判斷,像泥鰍一樣順著窗洞滑出房間,幾秒間便消失在窗外連亙一片的陰影中,好像從未出現於此。
昏黃的幽光如燈籠般搖晃著遠去,在窗邊站了一排的佝僂鬼影也紛紛散開,隱沒入更深的黑暗。
【支線任務已完成】
齊斯看了眼係統界麵,摸了摸口袋裡的命運懷表,有些蠢蠢欲動。
他冷不丁地問:“喂,你們就這麼走了嗎?”
話音剛落,已經退走的鬼手和鬼影去而複返。
粘膩流膿的鬼手再度擠入窗洞,鬼影將臉貼上窗戶,布滿血絲的眼球幾乎黏在玻璃上,滾動進房間。
齊斯握著冰涼的命運懷表,抬眼直視那雙眼睛:“你們有什麼訴求,或者什麼未了的意願,都可以說說看。我們或許可以做個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