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內壁的石牆上大片的水痕如潰瘍般滲漉,枯朽的藤蔓似乎又生長了些許,為風化疏鬆的牆壁增添更深的裂痕。
齊斯順著樓梯下到一樓,沒有看到安娜小姐的影子,也沒看到管家。
這兩個NPC在大多數時候都像憑空消失在城堡裡一樣,非必要不曾露麵,也許是好心留給玩家充足的自由探索空間,又或者是深知“恐懼來源於未知”的道理,藏匿於暗中虛張聲勢。
齊斯推開古堡的大門,入目便是大片的玫瑰花海。
灰紫色的陰天為紅豔的玫瑰塗抹上一層鉛灰的暗色,交相遮蔽的枝葉下是大片的陰翳,給人一種掩埋、潛藏著什麼秘密和恐怖的直覺。
齊斯沿著小道往外走,抬眼就看見鄒豔站在不遠處的花叢中,正往他這邊看。
目光相接後,鄒豔點了點頭作為招呼,又低頭彎腰,伸手撥弄起麵前的玫瑰來。
有【小心玫瑰】這四個字的警告刻在係統界麵上,心理素質一般的人是萬不敢在此時觸碰花園中的玫瑰的。
齊斯徑自走過去,也撥開一叢玫瑰,為自己清理出一小塊可以站人的地方。
他在濕漉漉的寒意中站定,轉身麵向古堡的方向。
高大的建築頹然兀立,被找不到源頭的自然光蒙上一層灰蒙蒙、陰森森的色澤。縱橫交錯的古藤沿外牆向上攀援,早已在歲月的積灰中成為古堡的一部分。
齊斯所站的位置正是昨晚安娜小姐佇立之處,目光所及是二樓客房的窗戶,透過風化的玻璃隻能看到幽邃如墓窟的陰鬱穹隆。
昨天夜裡,安娜小姐到底在看什麼呢?
鄒豔忽然開口問道:“齊斯,你對安娜小姐有什麼看法?”
齊斯側頭直視女人的眼睛,問:“哪方麵的看法?”
鄒豔笑了:“隨便談談,本來就是閒聊罷了。”
齊斯的腦海中適時劃過兩幕景象,一幕是在餐桌上咀嚼血肉的女人,一幕是在夜裡站在玫瑰花海中哀傷幽怨的影子……
他貫徹自己“不擅長解謎”的人設,用認真的語氣說:“就人類普遍特性來看,她胃口不錯,可能還有點失眠。”
“……”
看到鄒豔古怪的神色,齊斯又補充了一句較為正常的答案:“當然,她長得確實很漂亮,如果不是鬼怪,確實屬於很多人看到會心動的類型。”
他主動遞了話柄,鄒豔接住了,問:“那你呢?如果她是活人,你會對她心動嗎?”
如果她是死屍,我或許會對把她放進收藏室有點興趣。
齊斯在心裡回答了一句,臉上的笑容十分誠摯:“對於我來說,任何生靈死去之後,都不過是一些沒有皮肉的骷髏。”
“那如果她的雙手沾滿鮮血呢?”鄒豔無聲地凝視著齊斯,棕色的眼睛如浸水的顏料般暈染開去,好像要將他的靈魂吸入漩渦,“擁有如出一轍的罪惡,可以理解你的誌趣、愛好和過往。哪怕是習慣於獨行的野獸,在無儘的長夜中也會感到孤獨……”
這次,齊斯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你是怎麼看安娜小姐的?我看,你好像很關心她。”
鄒豔愣了兩秒,才思索著說:“她大概也是個可憐的人吧,多的我便不知道了,畢竟我一句話都沒和她說過。”
“是啊,我也隻和她說過三句話。”齊斯說罷,轉身走入花海深處。
這是一場試探,鄒豔希望在不暴露自己已知信息的前提下,套出更多的線索,甚至用上了一些心理學的手段。
但她失敗了。
齊斯不知道鄒豔是看出了他是新人,還是覺得他有某種心理缺陷,才想著趁虛而入。
毫無疑問,她選錯了對象。
從小到大,齊斯接受過不下兩百次心理輔導,對心理醫生們的話術早已倒背如流;到最後甚至自己都有了不少的造詣,接連治好了六個醫生的精神疾病。
眼下,他早已過了會被誘導、暗示和催眠的年紀,連在睡夢中都是清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