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究不敢觸這位“老玩家”的黴頭,隻得訕訕地住了嘴。
房間內沒有時鐘,是無法知道確切時間的,最穩妥的避免違反規則的方法就是直接一覺睡到天亮。
見齊斯隻占了半邊床,留了充足的空位,林辰小心翼翼地脫了鞋,爬到床上。
從始至終,他都有意和齊斯保持距離,好像生怕磕了碰了,惹出不愉快。
齊斯察覺到這一點,對林辰的心理洞若觀火。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人,沒經曆過太多社會險惡,毫無預兆地被扔入詭異遊戲,難免無所適從。
而此時,唯一站出來傳達善意的齊斯無疑會被他當作救命稻草,是必須要追隨、討好的存在。
這有些類似於心理學上的“吊橋效應”,是一種病態的自我PUA。
齊斯不是心理醫生,沒有糾正林辰弱勢心理的打算。
相反,現在的走向完全符合他的預期。
他仰著臉看天花板,冷不丁地開口:“林辰,其實我選擇和你一間房是有原因的。”
林辰一愣:“什麼原因?”
齊斯笑著說:“大概是因為你的名字很像主角,我感覺投資一下不虧吧。”
這話像極了寬慰,在詭異遊戲蒼白陰冷的底色上,未免太溫暖了些。
林辰先前一直處於一種不被信任的不安中,此時聽齊斯的潛台詞,明顯是放下了懷疑,把他當自己人了。
他呆了兩秒,才有些局促地接話:“呃……有嗎?哈哈,我爸愛看玄幻,估計就是看給我起的名……”
齊斯低垂眼尾,繼續說下去:“你死於‘善良’,詭異遊戲給你一次新生的機會,或許正是對你的善行的嘉獎;我有預感,你會活下去的。”
將善良當做誇獎的傻事他已經十年沒乾過了,不過用這話騙騙林辰這麼個不諳世事的蠢貨剛剛好。
果不其然,林辰不好意思地眨巴了兩下眼睛,咧了個傻笑:“哈哈,我也希望我能活下去,我爸媽就我一個孩子,等他們老了還要靠我照顧他們呢。他們都是很善良的人,從小到大就教莪要做好人,舉手之勞能幫就幫……”
“我是為了救人才死的,他們一定會為我驕傲的;可是我死了他們會難過,可能又會感到後悔,覺得我不該救人……這事說不清,想不明白,會鑽了牛角尖的……所以,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被灌了一耳朵天真的聖母發言,齊斯漸漸笑不出來了。
他背過身去,扯了被單給自己蓋上:“林辰同學,時間不早了。要想活下去,就儘快入睡,以免違反規則。”
林辰:“嗯嗯!”
齊斯等室友躺好,撐起半邊身子,去吹床頭的油燈。
一芯燈火隻撲閃了兩下便銷聲匿跡,隻餘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林辰顫抖的聲音哀哀地響起:“齊哥,我有點害怕,睡不著……”
“沒什麼好害怕的。”齊斯閉著眼道,“我信不過他們,所以在餐桌上沒說。但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之前試探出來了,安娜小姐是活人——你還記得規則第七條嗎?”
林辰遲疑地問:“隻有鬼怪可以殺死人類,安娜小姐拿我們沒辦法?”
“嗯,所以安心睡吧。”
十分鐘後。
林辰可憐兮兮地囁嚅:“齊哥,我睡不著……以往這個時候我還在上晚課,根本不困……”
齊斯深吸一口氣又吐出:“數羊數到一千,不想死就趕緊睡。”
“嗯……”
十五分鐘後。
林辰:“齊哥,我……我還是睡不著……對不起……”
齊斯感受著林辰像燈火一樣鮮明的恐懼,在黑暗中睜開雙目,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他撫摸著右手腕上的銀色手環,刀片、鐵絲、銀針等小工具在指尖變換,最終換成一把鈍頭的小錐子。
他命令道:“你背過身去。”
“哦。”林辰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
下一秒,齊斯一錐子紮在他的風池穴上。
看著這個一眼弱0的家夥終於成功暈了過去,齊斯惡狠狠地收回作案工具,再度閉上眼。
一片黢黑的寂靜中,隻能聽到淺淺的呼吸聲。
齊斯一絲一縷地平複自己的心緒,緩緩沉入思維海洋的底部。
在那裡,四行血色的文字如有生命般交錯紮根。
【我的胸膛腐朽】
【血肉鋪展在地】
【玫瑰棲居於此】
【明日共我長存】
之前齊斯隨意地翻動書桌上的筆記本,隻看了這四行謄寫在扉頁的詩。
當時,他習慣性地在心中默念字句,耳邊陡然生出植物“沙沙”生長的幻聽,連帶著觸碰書頁的指尖都泛起癢意,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滲透表皮,鑽入血管。
他一向多疑,立刻放棄了進一步探查的打算,當做無事發生。
這種看上去有點危險的東西,還是等到白天,讓工具人去研究比較穩妥。
嗯,先騙林辰接觸一番,試探不出結果的話再引誘其他玩家來趟雷,沒人上鉤就實施道德綁架……
這麼不懷好意地盤算著,齊斯在不知不覺間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