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楓葉寄宿學校,廚房外。
一名玩家倒在血泊之中,喉管被陳立東用白刃貫穿,一刀斃命。
薑君玨冷著臉,踏著漫溢的血流幾步上前,抬起辟邪劍指向陳立東:“我們聽風的會規裡最近加了一條,見到屠殺流玩家,必合而誅之。”
周大同見勢不對,連忙舉起一根鐵棍,對準薑君玨。兩名聽風成員不甘示弱,也抄起各自的武器向他逼來。
陳立東看著薑君玨,冷冷道:“我不想殺聽風的人,彆來找事!我再殺兩個就夠了,礙不著你們。”
薑君玨苦笑:“既然本人看到了,不想管也得管。你當著我的麵動手,未免也太不把人放在眼裡了吧?”
“我他媽就剩半小時了,管你那麼多!”陳立東一翻手腕,用白刃將辟邪劍震開,麵目猙獰,“伱現在這狀態打不過我,不讓開殺的就是你!”
“哦,那我明白了。”薑君玨頷首,向後退了幾步,讓開一條道,“本人什麼都沒看到,你繼續。”
他說著,對身後兩名聽風成員做了個撤退的手勢:“你們也什麼都沒看到。嗯,我們在服下藥劑後就昏睡過去了,什麼都不知道。”
陳立東和周大同:“……”
其餘兩名玩家在旁邊旁觀了全程,自然知道自己已經在談話間被放棄了,很快就會被殺死,充當配置藥劑的材料。
他們的身體素質比不上聽風三人,因此在服下藥劑後便被困意糾纏得動彈不得,意識浮沉於半夢半醒的迷蒙,隻能哭泣著向薑君玨求救。
可惜此刻除了在一天前就服下解藥、調整好狀態的陳立東和周大同外,其他所有人都自身難保。
在意識到薑君玨不會施以援手後,他們的求救變成了一種辱罵:
“那麼多人都死了,你們誰都沒救!你們和屠殺流玩家就是一路貨色,裝什麼好人?”
“薑君玨!你自私自利,見死不救,不得好死!等著被掛論壇吧!”
無奈無論他們怎麼叫喚,薑君玨三人都隻靠在旁邊的矮牆上閉目養神,好像真的睡著了一樣。
【任務時間:17分鐘】
陳立東殺死一名玩家後,又將另一名玩家拖進浴室,在水流下殺死。
屍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泥土,並在水流的衝刷下散落成一地泥濘。
最後一份材料至此湊齊。
【任務時間:10分鐘】
陳立東用自己的外套包著泥土回到廚房,周大同已經將兩具屍體身上的黃花、黃蝴蝶和毒蘑菇取下,放進大鍋裡烹煮了有一會兒。
一鍋蠟黃色的濃湯泛著詭異的青綠色紋路,陳立東將懷裡的一包泥土儘數倒入鍋中,濃湯在幾秒間翻滾成帶著泥腥味的灰黑。
陳立東的手腳因為短時間內的劇烈運動和起伏不定的心緒打起了顫,他儘量用平穩的語氣對周大同說:“小周,帶上鍋,跟我一起去找梅狄娜女士。”
周大同點頭照做。
【任務時間:3分鐘】
麵容枯槁的梅狄娜女士站在校門口,看到陳立東後,勾出一個陰森的笑容:“你抓到47了嗎?”
“梅狄娜女士,他太狡猾了,我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找不到他。”陳立東咽了口唾沫,側頭用目光示意周大同將鍋遞過去,“不過我配置出了可以治療‘失眠症’的解藥……”
梅狄娜女士的目光在兩人臉上逡巡,五秒後才接過周大同手中的鍋,說:“如果這真的是解藥,你我之間的事就一筆勾銷。”
有NPC這句話做擔保,陳立東鬆了口氣,同時眼巴巴地盯著梅狄娜女士,看著她端起鍋,將裡麵的湯水一飲而儘。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空氣中隻有吞咽液體的“咕咚”聲,陳立東一雙眼睛在係統界麵和梅狄娜女士之間亂瞟,沒有任何可喜的變化發生。
直到梅狄娜女士喝完了一鍋濃湯,【主線任務已完成】的提示依然沒有出現。
鉛灰色的天地寂靜如死,陳立東的後背泛起陣陣寒意,如墜冰窖。
“咣當”一聲,鐵鍋被梅狄娜女士丟在地上,緊隨其後的是女人憤怒的嗬斥:“你這個騙子!這根本不是解藥!你們這些慈善家都是騙子!”
陳立東下意識地一步步後退,大腦恍然想起那三個在服用解藥後被他殺死的玩家。
是啊,如果他們的“失眠症”真的被治好了,死後又怎麼會化作泥土、長出毒蘑菇呢?
可是為什麼?他明明每一個步驟都做到了天衣無縫,還用【真相之戒】測試了張藝妤的話語的真假……
為什麼那個藥方配出來的不是解藥?怎麼會啊?那個藥方怎麼會是假的?
慘白的倒計時在眼前清零,整個係統界麵迸射出令人不安的紅光,陳立東從來不會認命,當即一躍而起,抓住白刃,刺向梅狄娜女士的麵門。
可在刀刃就要落下的那一刻,他發現自己好像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固定住了,無法再前進一分一毫。
刀刃下,梅狄娜女士狀似癲狂地喊出一句又一句難懂的話:
“47已經死了,你找不到他的!”
“他們從來不是壞孩子,也不是什麼惡魔,你們才是!”
“你們一開始就根本沒想讓孩子們活著,他們一個個的都死了!”
陳立東沒有餘裕分析話語背後蘊含的世界觀,劇烈的疼痛密密麻麻地爬滿全身,他眼下的餘光看到自己的胸口炸開金黃的花海,便已知曉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
可是他不甘心啊,隻要通關這個副本,他就能成為昔拉公會的正式成員,借到足夠救他老婆的積分了……
他已經付出了那麼多,殺了那麼多人,曙光就在眼前,怎麼能在這裡失敗?
陳立東額頭的青筋瘋狂地叫囂著不忿,眼角分泌出生理性的淚水,滲入爬滿整麵臉頰的花瓣。
透著花與蝶之間的縫隙,他看到周大同揮舞著鐵棍衝向梅狄娜女士,聽到他憨憨地嚷嚷:“陳哥你堅持住!隻要殺了她,照樣能完成主線任務!”
第二天上午那個黑人的慘狀在陳立東的記憶裡閃回,他急忙大吼:“你這個蠢貨!滾回去!”
“陳哥,我這條命都是你給的,我不能丟下你!”周大同的聲音好像從天外傳來,一瞬間卻又顯得很近。
他已然衝到了梅狄娜女士身前,高舉鐵棍砸下。
黃色的蝴蝶屍體順著鐵棍攀爬,很快纏住了他的右手,棍子的另一側卻落在女人臉上,激得後者發出陣陣怒吼。
陳立東被氣笑了:“周大同,你傻啊?我從認識你到現在都是在拿你當傻子騙,都是在利用你!”
周大同好像沒聽到,瞪著眼睛衝陳立東大喊:“陳哥!跑!”
似乎是因為受到了乾擾,幾乎掩埋陳立東的花朵散落了幾片,他又能夠呼吸了,四肢也能夠進行小幅度的扭動。
陳立東感覺身上的束縛放鬆了些許,當下顧不得排山倒海的疼痛,回頭去拽周大同的胳膊。
纏住周大同手腕的蝴蝶從接觸的位置鑽入血管,還有幾隻爬上小腿,周大同拉開陳立東的背包,抽出電鋸,砍斷自己的右臂和左腳。
血液噴湧,失血者刹那間麵如白紙。
陳立東不敢耽擱,將周大同背到背上,向墓園的方向狂奔。
47號墓碑後的棺材很堅固……“司契”躺進去後就消失了……
零碎的線索在眼前飛逝,陳立東意識到這是一條生路。
隻要到達墓園,隻要……鑽進棺材……
梅狄娜女士第一次遇到受到控製還能掙脫的玩家,憤怒地吼出刺耳的嚎叫。
大片的黃花和黃蝴蝶從地底鑽出,纏住陳立東的腳腕,並在兩秒間爬遍全身。
死亡無法逆轉,早已寫進命運,微弱的掙紮不過蚍蜉撼樹。
再糾結下去,隻會是兩個人一起死……
陳立東意識到了這一點,用儘最後的力氣將周大同甩了出去,餘音從喉管中衝出:“小周!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