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無話可說,遂不再提起。
反正她也知道那婚書上麵寫的是什麼,找不到正好,省得袖兒找人去辨認上麵的內容。
兩人一來一去用了五天的時間,等到進入玉澤境內,才知道局勢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趙靖玉並沒有被玉澤國俘虜,武安大將軍的十萬大軍也於今日抵達了幽雲關,因為確信太子妃已遭不幸,他們即將對玉澤開戰,誓要滅掉玉澤,為太子妃報仇。
玉澤王正集結兵馬奔赴幽雲關,玉澤百姓人人自危,舍家棄業逃往草原深處避難,玉都城中一片兵荒馬亂。
“太好了袖兒,小乖哥哥沒有被抓。”雲舒聽聞消息,抱著謝南嘉興奮不已,若非知道她的真麵目,任誰都會覺得她的開心是發自肺腑。
相比之下,謝南嘉要冷靜很多,因為她壓根就知道趙靖玉沒有被抓。
那天晚上她和雲舒跟著巡邏的衛兵逃出王宮,前麵的兩個衛兵從始至終都沒回頭看一眼,分明是故意要帶她出宮,故意放出趙靖玉被抓的假消息,好讓她在情急之下跟著雲舒去找紅衣令。
“袖兒,你不高興嗎,小乖哥哥沒有被抓呢!”雲舒晃著她的肩膀問。
“我沒有不高興,就是有點意外。”謝南嘉道,“早知道他沒被抓,我們就不用跑那麼遠了。”
“可是我們找到了紅衣令,也是一件好事呀!”雲舒道,“咱們現在去找個古董店,把紅衣令複原,然後去找小乖哥哥,讓他派人回京城把你那半塊玉也拿來,這樣小乖哥哥就可以號令紅衣軍了,你說好不好?”
“好。”謝南嘉笑著應她,“那咱們快點去找古董店吧!”
城中百姓忙著逃難,店鋪幾乎全關閉了,兩人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一家營業的古董店,最後隻好再次使用不光彩的手段,撬開了一家古董店的門。
謝南嘉讓雲舒在外麵守著,自己進裡麵找工具修複。
她沒有老國公手法嫻熟,花費了足足三個時辰,才讓那半塊玉露出了真容,雖然她不認識上麵的字,想來應該是和紅衣令有關的。
雲舒說她也不認識,不知是不是在撒謊,謝南嘉也懶得追究。
儘管已經疲累到了極點,兩人卻一刻不敢耽擱,帶著玉環馬不停蹄地趕往幽雲關。
一路上,她們看到不少玉澤國人拖家帶口,趕著牲口往玉都方向撤退,打聽之下,才知道大周的軍隊已經打過了幽雲關,攻占了玉澤國離幽雲關最近的一個城池,勒川。
謝南嘉知道勒川,她跟著慕淵入草原時,曾在那裡歇腳喝茶。
玉澤國兵強馬壯,戰士以彪悍嗜血聞名,大周的軍隊長途跋涉而來,卻能在一天之內攻下一座城池,看來是被逼急了。
他們該不會真的以為她死了吧?
兩國交戰,百姓遭殃,謝南嘉到底還是不忍心,便提醒百姓們不要盲目地以為都城是安全的,因為都城的百姓也已經逃去了彆處,他們與其去都城,不如往更偏僻的地方去躲一躲。
兩人明明是往最危險的地方去,一路上卻沒有受到任何攔截,在第二天的日落時分,暢通無阻地到達了勒川。
玉澤國的軍隊駐紮在勒川以北,經過一天一夜的苦戰,終於成功地阻止了大周軍隊繼續前進的步伐,雙方都已經人困馬乏,眼看太陽落山,便暫時休戰,各自在自己的營地埋鍋造飯。
謝南嘉和雲舒遠遠地等著,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才棄了馬匹,沿著兩軍的邊界匍匐前進。
同樣的,在穿過玉澤軍的防守時,兩人沒遇到任何攔阻,巡邏的士兵仿佛眼瞎耳聾一般,任由她們越過了邊界。
結果等到了大周軍營這邊,兩人剛一露頭,就被發現了,幾個士兵凶神惡煞地將兩人捆綁起來,扭送到武安大將軍的軍帳。
謝戰霆和趙靖玉剛用過晚飯,正在帳中和謝南風,程誌業,周雲成等人圍著沙盤商議明日的進攻策略,忽聞外麵有報,說抓到了兩個敵國奸細。
眾人都停下來,向帳外看去,謝戰霆吩咐將人帶進來。
謝南嘉和雲舒還穿著玉澤王宮的侍衛服,整整七天沒換衣裳了,在這炎熱的夏天,味道可想而知。
加上兩人都是蓬頭垢麵,風塵仆仆,帳中幾人都沒認出來她們,反倒一個個都掩著口鼻直往後退。
隻有趙靖玉在愣怔一瞬之後,突然大步衝過來,一把從士兵手中搶過謝南嘉,將她緊緊摟進了懷裡。
其他人都驚呆了,尚未反應過來,就聽趙靖玉“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媳婦兒,你跑哪去了,嚇死我了……”他哭喊著,死死抱住謝南嘉,差點沒把謝南嘉的肋骨勒斷。
謝南嘉隻覺得一股暖流傳遍全身,眼淚瞬間奪眶而出,這一刻,她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超值!
媳婦兒?
其他人這才反應過來,敢情這個比叫花子還臭三分的奸細是袖兒呀?
天呐!
大夥驚呼,爭先恐後地圍過來。
謝戰霆到底是將軍,又是長輩,不能像孩子們一樣大喊大叫,獨自站在原地,悄悄轉頭拭掉眼角的淚。
在所有人都湧向謝南嘉的時候,唯獨程誌業遲疑地看向雲舒,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然後衝過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雲舒,真的是你,太好了,你也回來了……”他興奮地喊道。
雲舒有片刻的失神,但很快就抽出手,瞪起眼睛道:“拉拉扯扯的做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不知道嗎?”
程誌業太開心了,已經顧不上計較她的態度,隻是看著她嘿嘿地笑。
雲舒撇嘴道:“你怕不是個傻子吧?”
那邊,趙靖玉還在抱著謝南嘉哭鼻子,仿佛走失多日的孩子找到了娘親,那叫一個委屈,那叫一個嗲。
大夥都已經圍過去了,見他那丟死人的樣兒,又默默退開了些,索性讓他哭夠了再說。
這幾天,他確實過得十分煎熬,袖兒再不回來,他真的要撐不住了。
都說男人是女人的脊梁,怎麼感覺到他這兒反過來了?
謝南嘉跟著掉了幾滴淚,後來見他哭個沒完,簡直拿他沒辦法,便拍著他的背在他耳邊小聲安慰他。
安慰了好半天,趙靖玉總算止住眼淚,鬆開了謝南嘉,後知後覺地說了句:“媳婦兒你好臭。”
謝南嘉:“……”
大夥:“……”
你都抱著膩歪半天了,現在才聞到臭嗎?
謝南嘉重獲自由,第一時間過去拜見謝戰霆。
“袖兒不孝,讓父親擔憂了。”她跪下來恭恭敬敬地給父親磕了個頭。
謝戰霆喉嚨發緊,彎腰扶起她,忍著淚說道:“回來就好,要不先去換身衣裳,再過來與大家說話。”
“情況緊急,我還是先說了再去洗漱吧!”謝南嘉道,隨手拍了拍謝南風的頭,讓他給自己倒杯水。
謝南風的淚差點被她拍下來,忙低頭走開去倒水。
謝南嘉喝了水,從懷裡掏出那半塊玉環遞給趙靖玉:“你看我找到了什麼。”
趙靖玉頓時瞪大眼睛,把玉拿過去看了又看,驚喜道:“你是怎麼找到的?”
謝南嘉道:“我和雲舒一起去了趟西戎,在雲舒家裡找到了你的小匣子,當年你走的時候忘了拿,雲舒的母親幫你收起來了。”
“……”趙靖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看謝南嘉,又看看雲舒,“你們,你們兩個怎麼這麼大膽,既然從玉澤王宮逃了出來,為什麼不先找我,居然不聲不響地去了西戎,害我擔心得要死。”
“小乖哥哥,”雲舒走過來搶在謝南嘉前麵說道,“我們本來是要去找你的,可是我們聽玉澤的衛兵說你被抓了,關在玉澤王宮裡,當時我們都懵了,也沒細想那消息是真是假,就決定去找紅衣令,然後拿著紅衣令去把你換回來。”
“哈哈,用紅衣令換人,那我們真是想到一起去了。”程誌業在旁邊插嘴道。
看得出來,雲舒能回來,他心情特彆好。
雲舒卻隻是白了他一眼,沒搭他的茬。
“小乖哥哥,你快點讓人回京城把袖兒那半塊玉拿來吧,有了紅衣令,你就可以號令紅衣軍了。”
“不用回京城,那半塊玉就在我這裡。”趙靖玉道。
“在你這裡?為什麼?”謝南嘉和雲舒同時問道。
“因為我。”周雲成忙擠上前邀功,“我從京城出來的時候,特意去拜訪了少夫人,讓她幫忙把那半塊玉找出來給我……”
“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還不是我交待你的。”趙靖玉不等他說完就把功勞搶了去。
謝南嘉驚奇不已:“難道你那時候就知道紅衣令以及它的用途了?”
“對呀,我聰明吧媳婦兒?”趙靖玉得意洋洋,滿臉都寫著“快誇我快誇我”。
“聰明,我們二公子真是太聰明了。”謝南嘉不吝讚美,甚至還給他鼓了幾下掌。
趙靖玉越發得意,一雙桃花眼亮得讓滿帳的燭火都黯然失色。
“小乖哥哥,你快把那半塊玉拿出來,看看能不能拚成一塊。”雲舒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趙靖玉便將自己隨身攜帶的半塊玉掏出來,在大夥目不轉睛的注視下,和謝南嘉拿回來的這半塊拚在一起。
兩個斷口相接,嚴絲合縫,毫厘不差。
“對上了,對上了……”大夥都興奮不已。
這時,雲舒突然上前,劈手奪下玉環放入自己懷裡,同時從袖中翻出一把匕首,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情況下抵住了謝南嘉的脖子。
這一變故來得太突然,大夥一時都懵了,等回過神,謝南嘉已經被雲舒控製住。
“雲舒,你做什麼?”程誌業驚得心跳都停了,伸手就去拉她。
“站住,誰敢動一下,彆怪我不客氣。”雲舒大聲喊道,語氣冰冷,眼神淩厲,臉上再不見往日的單純嬌憨。
眾人都停止了動作,生怕她會傷到謝南嘉。
“原來你真是玉澤國的人。”趙靖玉冷下臉,陡然從小哭包變成了冷麵閻羅,渾身散發著蕭殺之氣,“說,你的主子是誰,你們想要什麼?”
雲舒在他的凝視下手微微哆嗦了一下,但很快就穩住了心神,正色道:“我隻是奉命尋找紅衣令,至於主子是誰,恕我不能相告,二公子放我離開,等我把紅衣令交給主子,便將袖兒姑娘完璧歸趙。”
“我憑什麼信你?”趙靖玉道。
“憑這個!”雲舒一咬牙,匕首在謝南嘉細白的脖頸壓出一條血痕,“我不是要你信我,而是要你聽我的。”
“你再敢傷她,我將你碎屍萬段!”趙靖玉暴怒,雙眼通紅,像嗜血的魔鬼。
“放我走,我便不傷她,否則我們隻好同歸於儘。”雲舒道,狠著心又將匕首壓深了幾分。
鮮紅的血珠倏忽流下來,帳中一片寂靜。
“讓她走!”謝戰霆沉聲開口。
大夥不得不讓開一條路。
趙靖玉和程誌業卻恍若未聞,站在那裡不願讓開。
周雲成和謝南風上前將兩人拉開,雲舒押著謝南嘉一步一步向帳外退去。
“雲舒!”眼看她就要退到帳外,程誌業突然大聲叫住她,紅著眼睛質問她,“我們都把你當親人對待,你為什麼要這樣?”
雲舒頓住腳步,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不為什麼,各為其主罷了。”
程誌業呆滯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她消失在帳外。
大夥追出去,卻束手無策,同樣隻能眼睜睜看著她一步一步往玉澤軍的地界靠近。
快到那邊時,雲舒突然吹響了哨子,邊界處立刻出現十幾條黑影,簇擁著她和謝南嘉迅速遠去。
“太子殿下,我們怎麼辦?”黑暗中不知是誰問了一聲。
趙靖玉沒吭聲,轉身大步回了營帳。
他不是真的拿雲舒沒辦法,但方才謝南嘉安慰他的時候,曾小聲告訴他,無論雲舒做什麼都不要攔著。
他不知道謝南嘉想乾什麼,更不想眼睜睜看著她再入虎穴,可她又是那麼有主見的人,他怕自己壞了她的事,隻能忍痛放她去。
回到帳中,他沉著臉坐在椅子上,從懷裡掏出一張折疊的紙,這是謝南嘉剛才偷偷塞到他手裡的,他借著掏玉環的機會放在了懷裡。
“這是什麼?”隨後跟進來的謝戰霆問道。
“袖兒給我的。”趙靖玉一麵說,一麵將紙展開。
“所以,你就為了這個才放雲舒離開的?”謝戰霆又問。
趙靖玉的視線落在紙上,隨即又抬頭看向他:“請將軍勿怪,是袖兒讓我這麼做的。”
謝戰霆沉著臉沒說話。
剛才袖兒被雲舒製住,從頭到尾一聲都沒吭,他就知道,袖兒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現在看來,他猜的果然沒錯。
這丫頭,她到底想乾什麼,她可真是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將軍。”趙靖玉抬手將紙張遞給他:“煩勞將軍找個認識玉澤文字的人來,看看這上麵寫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