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她說那樣做隻會引發更糟糕的後果,可是化學藥劑已經被創造出來了,難道就因她這個小人物的一句話就放著‘好東西’不使用嗎?
在沒有得到‘有害無益’的確切信息前,誰會聽她的話呢?
化學藥劑在短期看來,殺第一批蟲的效果的確很好。
等後麵的長期負麵效果出現,傷害已經造成……
真到了那個時候,過問旱情和蟲災的領導層級會非常高,林雪君是絕不可能使用‘在外國書上看到’之類的話來取信於人的。
除非她身居高位,握有了不容置疑的實權……
“會的,會起效的。”壓下翻滾的情緒,林雪君微笑著安慰畢力格老人。
他今年冬天傷了身體,需要好好養病,不能再焦心這些事了。
但出了氈包後,林雪君的臉色便沉了下來。
如果這個時代有身居更高位的來自未來的人就好了,那就能無任何阻礙地推行後世驗證過正確的方法了。
她想變強,變得更強大,展開更大的羽翼去保護自己,也保護這片美好的大草原。
“海日古,你們生產隊冬駐地新按的電話呢?”林雪君轉頭問。
“我帶你去。”
林雪君跟著海日古來到第六生產隊的小賣部,跟銷售員打過招呼、登過記後,她將電話打到了場部。
陳社長接電話後,她開門見山道:
“陳社長,現在立春已經快一個月了,乾旱無雪的情況一點沒有改善。
“即便我們做了很多防雨措施,但被風在草原上吹出許多裸土,等天氣一轉暖,這些地方都會成為蝗蟲等害蟲的溫床。
“現在咱們是不是可以做更進一步的準備了?”
“林同誌,我這邊剛開過會,討論的正是這個問題。”陳社長的聲音同樣沉重,“我們拿到的各生產隊的數據都不好,現在咱們公社已經決定分出一筆錢,專門應對可能到來的旱情和蟲害了,這筆錢我們會用來去海拉爾采購一匹蟲藥。”
“……”林雪君握著話筒聲音梗住,怔了好一會兒,才深吸一口氣,儘量溫和地道:“陳社長,我在學習獸醫知識的時候就知道,一些藥其實是有毒的。
“比如咱們上次牛寄生蟲傳染病那次,用的那個藍藥水,如果配置比例不對,牛羊就會中毒。你還記得吧?我當時還提前做好了給牛羊解毒的準備。”
“是有這事兒,我記得。”陳社長點了點頭,“你有什麼想法?你儘管說就好,不用害怕。”
陳寧遠聽出林雪君講話時似有顧慮,便收攏起自己聲音中濃濃的憂慮,儘量輕快地跟她對話。
“您還記得之前在《科學探索報》頭版登載論文的杜川生教授嗎?”林雪君問。
“記得,他還在那篇文章裡署了你的名,明確記錄你為他提供了重要的信息、數據和思路。”陳寧遠當然記得。
“杜教授給我寫信的時候提到過一些比較溫和的殺蟲劑,我也在各種書中看到過,化學的殺蟲劑雖然見效快,但會有毒害殘留在草原上,這可能會導致牛羊吃草時也攝入到這些毒藥。
“而且一些益鳥吃到被毒到的蟲子,也會被殺死。這可能會破壞咱們草原上的整體生態,後麵很多年都可能會有影響。
“而且蟲子繁衍得快,它們一茬一茬地大量繁殖,第一批蟲害被殺死,後麵因為乾旱,草還是不長,暴露的土壤裡仍會繼續爬出新的蟲子,這些蟲子逐漸就會有抗藥性。
“就像人如果一直一直吃一種藥,漸漸這種藥就對這個人沒效果了是一樣的道理。”
林雪君有些不確定地問陳社長:
“您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你不建議我們使用殺蟲劑?”陳寧遠想了一會兒,開口問道。
“我們可以買一些,但先不使用。”林雪君考慮了一下,覺得上來直接否定掉陳社長他們一群人一起商量出來的方法也不太好,便迂回地道:“我們可以先使用杜川生教授建議的生物藥劑,就是更溫和,對牛羊和草原都沒太大影響的藥劑,比如煙葉水、辣椒水、蒜水、青蒿水、花椒水這些。”
“可以。”陳寧遠忽然輕笑一聲,“你是不是擔心我不接納你的建議?”
“有點擔心,畢竟我人微言輕。”林雪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你在生產隊也呆了一年了,跟牧民們一起乾了這麼多事情,我都看在眼裡的。”就像剛才林雪君安慰畢力格老人一樣,陳寧遠也輕聲安慰她:“放心吧,我會認真對待你的建議。更何況有農大杜川生教授背書,其他場部的大員們,我也能很輕鬆地一並說服。”
“謝謝陳社長。”林雪君方才感受到的壓力,瞬間便消減了許多。
有個開明又信任她的好領導,真的太重要了。
“你的建議是想辦法買大量煙葉、蒜、辣椒、青蒿、花椒這些是吧?”陳社長問。
“是的,不過這些東西是不是不太容易大量購買?”林雪君有些為難地問。
“……”陳社長猶豫了一會兒,忽然道:“你現在就寫一篇關於這些植物藥水的配置方法和效果,以及原理的文章,能寫嗎?”
“能。”林雪君果斷道,雖然這些方法是杜教授在信裡寫的,但前世林雪君其實也有了解過一些,隻是沒有落實在書麵上,有點不求甚解。在收到杜教授的信後,她已經認真找資料和書研究過了。
“你寫好了讓海日古快馬加鞭送來場部,我派人親自給你送去首都《科學探索報》和呼和浩特的《牧區勞動報》,隻要它們能把文章刊出來,我就能申請下來購買資格,接下來就好辦了。”陳寧遠因為專注思索而快速眨眼。
坐在他辦公桌對麵的小劉一邊記錄他和林雪君的對話內容,一邊屏住呼吸,生怕打擾到陳社長思考。
“去年你們生產隊出欄率高,咱們今年初產奶量也不錯。我能調動出足夠的錢去買東西。”陳寧遠深吸一口氣,急切地問:“你覺得你的文章能不能刊登?”
“應該可以,我之前投稿的文章,《科學探索報》和《牧區勞動報》都登了,連新疆那邊的《新-疆牧區報》都給我郵寄了轉載回函,還給我裝了一包葡萄乾呢。”林雪君想了想又道:“我再給杜川生教授寫封信,也請他幫幫忙,如果我寫的文章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不能刊載的話,他或許可以幫我修訂一下,並推動這件事。杜教授也是很關心草原,很願意幫助我們的人。”
“那就好。你就在第六生產隊先把文章寫了,再給羊打疫苗吧。”陳寧遠果斷拍板,“一會兒你讓第六生產隊的大隊長給我回電,我會叮囑他全力配合你工作,為你提供最良好的創作環境。”
“好。”林雪君當即便要掛電話,又想起什麼忙拉回話題,最後,格外鄭重地,一字一頓地道:
“謝謝你,陳社長。”
“我還想謝謝你呢,好了,我們就不要互相道謝了。”陳寧遠哈哈一笑,爽快地率先掛斷了電話。
——你的支持和信任,對我很重要。
林雪君將話筒放回座機,深吸一口氣,隻覺熱血沸騰,鬥誌滿滿。,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