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本來隻想一人喝一碗的, 結果沒忍住,一人連喝了三碗才停下來。
鍋裡的奶茶添了三次水,林雪君終於忍住繼續喝的衝動, 拎起奶茶壺讓塔米爾把爐灶蓋上、衣秀玉多帶幾個碗, 三人便出門直奔吳老師的教室。
敲開門, 風立即將奶茶的甜香吹進教室,所有孩子們被冷風一吹又被甜香味一撲,學習帶來的疲憊和倦意一掃而空。
得到吳老師的同意後, 林雪君朝著坐在最後一排的阿木古楞招手道:“過來幫大家發一下奶茶!先給吳老師倒一杯。”
阿木古楞有些不好意思地過來幫忙, 另有兩個外向的孩子主動舉手出來為其他人服務。
孩子是最不會掃興的了, 他們光聞著奶茶的香味, 看著飄著棗粒的奶茶的品相,就已經嗚嗷喊叫地興奮起來了。
當偏愛甜味的孩子們嘗到無人能抗拒的奶茶, 屋裡立即揚起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屋頂險些被他們的熱情呼喊掀翻。
吳老師製止了好幾次才讓孩子們停止大喊大叫,嘶溜溜的喝奶茶聲和喟歎聲此起彼伏,孩子們不怕被人說‘沒見過世麵’, 他們是最誠實最率真的人, 覺得好喝就會大聲稱讚,甚至誇張地點評說“這是他喝過的最好喝的東西!”“這是全世界最好喝的東西!”。
林雪君笑盈盈地撐桌站在吳老師身邊, 看著孩子們一邊喝一邊興高采烈地交頭接耳,笑容不自覺地放大。
現在這間教室是全世界幸福指數最高的地方了。
…
中午孩子們放學, 在大食堂吃飯時, 林雪君將奶茶的方子教給了王建國, 於是整間大食堂裡都彌漫起奶茶的清甜香醇味道。
林雪君明明已經喝得走路時肚子裡都咣當響了,卻還是忍不住又來了一杯。
吃飯時,她低聲問阿木古楞:“吳老師說你最近上課總是很少發言, 老師問你問題,也總是沉默不語,怎麼回事啊?”
阿木古楞轉頭看她一眼,慢條斯理地咀嚼食物,就是不開口。
“你是不是驕傲了,覺得自己都能畫那麼好看的畫了,就不積極努力學習,不愛搭理老師了?”林雪君立即皺起眉,不愧是青春期的孩子,好難搞的樣子,還不愛溝通!
“當然不是!”阿木古楞一聽林雪君居然這樣說,當即開口解釋。
“啊!”林雪君聽到他的聲音當即瞠目,這是什麼東西在講話啊?是阿木古楞嗎?好像個鴨子在叫啊。
阿木古楞臉一紅,當即閉緊嘴巴,再不肯多說一句了。
怪不得最近好像都聽不到他講話,林雪君一改吃驚模樣,欣慰地拍拍他手臂,誇獎道:
“我們會畫畫的小夥子開始變聲了!要變成大人嘍~”
阿木古楞轉頭,閉著嘴巴仍不願意開口。
“過了這段時間就會變好聽了。”林雪君怕他青春期敏感,因為變聲期鴨子一樣的聲音而變得自卑內向,忙開口安慰。
“真的嗎?”小鴨子開口詢問,他最近幾乎下決心這輩子都假裝當啞巴。
“當然,哈哈哈……”
林雪君想要絕對真誠地安慰,可聽著他的聲音,她就會想起她導師小學五年級的兒子變聲期,因為被冤枉而崩潰大哭,雖然好慘好委屈的樣子,但導師將孩子哭的聲音錄下來分享給同事和她們這些學生聽,就……真的很難忍住不笑。
又可憐,又很像家裡養了一頭愛叫喚的毛驢子。
現在阿木古楞的聲音,也好粗嘎,好像不願意馱重物的小毛驢啊!
終於,對青春期敏感少年的安慰落敗,接下來阿木古楞仍堅持裝啞巴,無論她怎麼引誘都不肯輕易開口講話了。
……
……
2月5日立春,林雪君騎著蘇木帶隊去其他生產隊給新生羊羔打疫苗。
路上,春風卷著沙土拍打在眼皮上時,眼珠子仿佛都要被風裡卷著的砂石砸爆了。大家不得不用圍巾將鼻子圍得嚴嚴實實,快馬加鞭地趕路。
從第九生產隊一路打過來,風沒停過,雨一場都沒下。
19日雨水節氣,天空中隻飄了幾星雪花,風便將雲吹走了。各生產隊一邊配合林雪君打疫苗,一邊繼續執行之前林雪君和場部推行下來的防旱防蟲工作。
2月底,被風吹得臉都皴了的林雪君,終於抵達第六生產隊。
畢力格老人因為冬天時摔了一跤,身體一直不好的,卻還是忍著不適出來迎接。
林雪君扶著他回屋,一起聊過羊羔打疫苗的事後,老人忍不住表達了他對今春草原的強烈擔憂——
“這麼大的風,把濕氣都吹沒了,乾燥得所有人嘴巴都起皮。
“沒有雪,土地都要裂開了,所有裸露的土地都會長出大群大群的蝗蟲。
“它們會吃掉所有草和樹葉,連餓死在草原上的野兔、羊和旱獺都會啃,狼也會遭殃……”
到時候餓狼群逼近人類駐地,草原變禿沙化,更多的蝗蟲爬出土地,風更大,天更不下雨,牛羊大量餓死,也也要遭殃……
“林同誌,那些措施真的會有效嗎?我們頂著大風放置在草原上的鳥巢,真的會有鳥來嗎?”
…
冬天時林雪君被陳社長問及‘防蟲防旱的事做了這麼一大堆,如果春天沒有旱,她提出這麼多方法,折騰大家大冬天辛苦勞作,怕不怕被被人說’,那會兒她很放鬆地說不怕,就算沒有旱情和蟲災,那些防風留水的工作也隻是有益而無害。
可如今旱情愈發顯現出來,今年春天已不太可能沒有旱情,她的壓力反而越來越大了。
這個時代針對旱情的主流應對方法是挖渠飲水,可是草原凍土想挖渠太難了,隻能用火-藥炸土挖渠,效率很低。現在開始挖,根本解不了今年春天的旱情。
針對蟲害的主流方法是噴化學藥劑,這在後世是基本禁止的。連後世林雪君上學時正當位的首席牧醫官後來都寫文講過自己年輕時帶隊給草原噴農藥的事,並表明因為那個行為對生態造成了危害,導致許多益鳥死亡、蟲子產生抗藥性,一些牧草和牛羊也會被藥死。
他很明確地給這些行為定性為‘犯了錯誤’。
林雪君坐在氈包裡,麵對著畢力格老人,沉默著推演接下來可能發生的許多事。
如果她的策略不好使,上麵很可能會下達噴蟲藥的方法——
在當下的情況,她的影響力最大也隻能達到呼色赫公社。
可真要到了上麵下達命令噴藥的那一天,恐怕連陳社長也要聽令執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