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夜深,沈朝雲半靠在美人榻上,一隻手支著下頷,半邊袖子流水一樣泄下來。
扶璃想著那小苗兒般的稚童,又看看麵前這個清灈勁瘦的男子。
“那很小呢,不覺得寂寞嗎。”
扶璃在他懷裡化為人形。
一隻胳膊攬住他脖子,突發奇想道:“師兄,你帶我去看星星。”
溫熱的魈火皮將冷意驅散,他還在旁邊放了個火爐,扶璃便坐在這魈火皮上,枕著沈朝雲的胸膛看星星。
……
“為何?”
扶璃迅速感覺到了涼意。
所以,才成了這樣的他。
扶璃被沈朝雲攬著踏在劍上,隻覺忽忽如騰雲駕霧,如遊仙境。
“冷?”
還有個用劍刨出來的雪窟。
扶璃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又看了看頭頂的星空。
如果是的話……
扶璃簡直沒辦法想象沈朝雲是怎麼在這裡生存的。
裡麵果然穿好了,一件水綠裙裳,如融融水波。
是上千劍,上萬劍,萬萬劍才練出的劍君。
他目光落到她露出的一截粉光致致的小臂,而從鬥篷外驚鴻一瞥,便可知其下風景。
巨大的鬥篷將她裹得密不透風,扶璃在他懷裡,夜空像一塊黑色的幕布,一顆顆星子鑲嵌其上。
“幾歲上來的?”
扶璃靠過去,一雙煙波似的眼睛含了情般,注視著沈朝雲。
無極宗竟然還有這樣一塊地方,漫天所見皆是飛雪,大雪白茫茫一片,將天地間的一切都遮蔽掩埋。
“好了。”
扶璃卻沒說話。
之後,她便又去看了看他休息的雪窟。
沈朝雲會錯了意。
她將自己依偎了過去:“師兄。”
星空與月夜一同降臨在這大地之上。
那縱橫肆意的劍氣,如刮骨的刀,似往前一步,便要將她穿成篩子。
初時很小,劍與他同長,顫巍巍不成形。
他替她身上的鬥篷拉得更緊一些,隻露出一個腦袋。
刺,挑,辟,砍。
扶璃看著雪窟內粗簡的陳設。
“師兄…”
扶璃望著麵前颯颯如林下風的男子,突然釋懷了,心滿意足了。
她想起在凡間經常聽到的一句話,人死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也不知妖死後會不會變成星星。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扶璃看著劍氣石。
隻可惜,她要看不到了。
扶璃搖搖頭:“隻是覺得有些悲傷。”
“睡不著。”
聽師姐說,他上來時還很小。
忽而又覺得,還是他的眼睛更美。
他們飄過高高的太青峰頂,飛躍過連綿的群山,最後落到了一處極高極顯之峰。
再後已經抽條,白衣染血,千裡不留行,可劈山裂石,翻江倒海。
沈朝雲時不時被她的胳膊或腿抻到,倒是眉眼不動,腰背挺得跟劍一般。
扶璃道。
扶璃鑽出一個腦袋。
多麼好啊。
扶璃一驚,醒了過來。
據說,這雪窟,是他第一次修劍有成,用劍劈出來的。
看完星星,扶璃又有閒暇看看這周圍。
牆上刻著除塵符陣,雖有些蕭索,但卻乾淨。
想到之後自己死了,就看不到這樣美的眼睛,便有點舍不得。
扶璃搖搖頭。
沈朝雲招來一件鬥篷罩住她,近來這樣,他似乎已經習慣,隻是拍拍她:“繼續睡?”
沈朝雲微微歎氣:“你打算這樣去看?”
“那裡很冷。”
一榻,一蒲團。
他說了聲“是”。
她在腦中拚湊出一個習劍少年的模樣。
扶璃嘟嘟嘴,到底是看他故居的念頭占了上風,便躲在他鬥篷裡窸窸窣窣。
聲音帶著嬌。
他低下頭來。
扶璃看著,又不太過癮,道:“師兄,我們去你以前閉關的地方看吧。小童說,你以前其實不太住在太清峰。”
她又開始做夢。
他極高,她坐在懷裡,也不過小小的一團。
見她醒來,他也睜開眼睛。
斷崖。
她可不喜歡被彆的星星比下去。
沈朝雲在地上鋪了一層魈火皮。
她道:“回去吧。”
“你平時便在這練劍?”
劍氣石。
沈朝雲走過來,腳踏在雪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他闔著眼,似在養神。
“我少時常有苦悶之時,我母為我死,我父憎惡我。初上山門時,隻覺人可憎,聲可憎,連應酬交際都無聊…卜陰星君又說了那樣的讖言,便乾脆向師傅自請上山了。”
是多少個日日夜夜、遠離俗世後的少年,經年寂寞和疏冷裡唯一的寄托。
沈朝雲腰間霜劍爭鳴一聲,驀地飛出,如流星一般劃過天際。
隻是夢裡不怎麼快樂,她成了一團被人燒得枯黃的藤,蜷縮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沈朝雲跨了過去。
扶璃認真地想了下,人族的七歲,大概就像她們草木族剛抽了芽的小苗兒。
她嗅嗅鼻子。
之後漸大,身已過劍身,劍法開始穩健。
扶璃心想,希望是最大最亮的一顆。
“我有師兄。”
他長大了,像一棵挺拔的樹,等以後,還會成為巍峨的高山。
“嗯?”
黑暗裡,那雙眼睛如深邃的夜空,藏著無儘的心事。
有人在旁邊道:“你看,那隻妖終於死了。”
扶璃到百步之內,便靠近不了。
“七歲。”
原版未篡改內容請移至 ,文\學#官!網。如已在,請,關閉廣告攔截功能並且退出瀏覽器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