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吵架(1 / 2)

七年前,江蘺與沈朝玉做過一段時間的同窗。

晉陽府內,官職最高的是沈朝玉的父親,定國大將軍。

江蘺的父親靠著一身蠻力,立下不少戰功,漸漸入了大將軍的眼,進了晉陽府的權利中心。而江蘺也跟著雞犬升天,搬進了城中圈。

大將軍自然不會讓小小年紀就跟著自己來邊關的嫡子荒廢學業,專門聘請了城中最有名的先生來教學,還在府內建立了一個小小的學堂。若有事不得不說,也必定言簡意賅,好像誰多說一個字就要輸了似的。

所以,在那樣的情況下,她與沈朝玉的字竟然一模一樣——江蘺隻覺不可思議。

可學堂裡那幫兒郎們卻不管,拿著他們二人的抄錄,在屋內大吼大叫。

有人衝她刮臉:“江蘺和沈朝玉羞羞,羞羞!”

江蘺一下子就哭了。

她哭起來時毫不收斂,哭聲震天,身上還穿著阿爹新給她買的據說是京城傳過來的榴仙裙。那裙子多好看啊,穿得她像天上的仙女,可現在,仙女哭了。

後來,學堂就亂了。

江蘺也不知道怎麼亂起來的,隻知道等她哭完,從來斯斯文文的沈朝玉竟然跟崔家兒郎打起來了。

江蘺從未見過沈朝玉那樣。

雖然那時她已經和他絕交,但不得不承認,他依然是她見過的最好看最有禮貌的兒郎,雖然他總挑她的刺,不和她說話,也不奉承她,可他斯文乾淨,皮膚白,沒有那麼多兒郎在那大呼小叫,大多數人是緘默的,隻是偶爾掃來的眼神裡蘊含著不同的含義。

這世道,若男女之間傳出風流韻事,男人還能得一句風流,女子便隻有一句“輕浮”了。

江蘺其實不太怕這些,她怕的隻有一個,褚姐姐因此誤會自己、不理自己。

可她的字為什麼偏偏就和沈朝玉一樣呢。

這也是她至今都想不明白的點。

“江蘺,你和沈……”

她在學堂新交的朋友開了口,又停住了,旁邊一道刺耳的聲音道:“還能有什麼,這天底下的小姨子和姐夫——”

話還沒說話,那人像被一道勁風襲擊,掀倒在地,倒地的時候頭撞到旁邊的桌案,發出“砰的”一聲。

桌案也被碰倒了。桌上的東西“嘩啦啦”撒了出來,墨潑了一地。

倒地的那人捂著腦袋,呻l吟一聲。

其他人卻沒看向這個遭殃的人,而是目瞪口呆地看著前方。

前方沈朝雲袖手而立,寬袖因方才的勁風鼓蕩又落下,他站得雲淡風輕,好像方才那極快的一擊不是出自他之手。

江蘺的目光,卻落在他露在袖外的一截指骨上。

大約是用的力大,那骨節上的一塊皮破了,能看到血絲。

場中有人問:

“沈朝玉,姚匡是你…打的?”

“是。”

“為何?”

沈朝玉沒說話,過了會才道:“我與江小姐幼時相識,曾經師從同一個先生,得了那先生的字帖,日日筆耕不輟,自然而然也就習得了一樣的體例。若仔細看,於幽微處還是能看出不同,我字湯湯,江小姐之字淼淼……”

他頓了頓:“此事,曾經與我二人同一學堂的崔同知之子也知,諸位若不信,可去尋崔二郎。”

此話若從旁人口中出來,恐怕還會有人不信;可出自沈朝玉之口,那便不同了。

汴京朝玉,那可是被國師公羊子批言“有君子之風,浩然之義,恰如無瑕美玉”的翩翩濁世佳公子,而公羊子又是誰?世有觀星台,公羊子為這一代觀星台之主,上觀帝王星象,下觀黎民百姓,批言從來無錯。

有這樣的背書,沈朝玉之言,就和其他人不一樣了。

幾乎所有人都便信了。

“那、那也不必打人啊。”隻有一人小心翼翼道。

“一言以殺人,一言以救人。諸君既學聖人之言,當知口舌如刀,銷毀積骨。”

屋內一陣安靜。

“不錯!”先生不知何時到了學堂外,撫掌大笑,“朝玉說的不錯!”

“諸位將來可是我大梁肱骨之臣,怎可人雲亦雲?”

先生出來,此事就有了定論。

學子們不再議論,各自散開,有些轉而去討論文章精妙之處,再無一人討論她和沈朝玉字跡相像的事。

隻留江蘺一人怔愣在原地,看著隨先生出門的沈朝玉出神。

*

再之後,這一日便再沒什麼大事了。

江蘺直到傍晚,才重新看見沈朝玉。

這時下學已經很久,褚蓮音被先生叫去,大約有什麼事,江蘺就在學堂內等她,沈朝玉就是這時回來的。

此時正值夕陽西下,最後一縷陽光斜照進窗,沈朝玉腳踏流霞進來,恍若謫仙人。

江蘺眯著眼睛,隻覺這一幕像是看過許多回似的。

沈朝玉見她,似也一愣,他走過她,回到自己桌案,提起旁邊的書箱就要往外去,江蘺喚住他:“公子。”

沈朝玉停住腳步:“何事?”

一雙長眉微蹙。

褚蓮音覷了她一眼:“又碰釘子了?所以我才說不去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