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細作(1 / 2)

不是吧魔頭你! 多梨 13418 字 2個月前

孟國仍舊是傲龍派弟子橫行直走的地盤。

方回燕是個不愛談八卦、注重言行的人,又極為護著自家孩子們。傅驚塵和花又青私下中已經結合的事情,他不曾對任何人提及。

還在將軍府的時候,每每花又青跑去見傅驚塵,操碎一顆心的方回燕必會緊張地守在院門外,寸步不敢離,生怕一不小心青青就被他生吃——

他絕不會將此事透露。

這幾日,傅驚塵調養氣息,終於將那些魔氣儘數吸納、化解。重傷的卓木被楚吟歌帶走治療,如今隨傅驚塵而行的,隻有石山、小黑和王不留。

剩餘的那些玄鴞門弟子,被石山差遣走,有的繼續混入東陽宗,有的混進清水派,如一捧水,嘩啦一下,儘傾於湖海中。

隻不過,前幾次吸納魔氣時,王不留瞧傅驚塵運功時有黑氣,嚇了一大跳,悄聲問石山:“他這是怎麼了?中毒了?怎麼是黑氣?”

石山睜著炯炯有神大眼睛說瞎話:“你懂什麼?師兄練的是先秦的古功法,先秦尚玄,故而運功發力都是黑色——玄色之氣。”

都是老朋友的場合,他還是習慣於喚傅驚塵一聲師兄。

王不留信以為真,看傅驚塵的眼神不免多幾分欽佩。

雖說是尋劍,實質上,傅驚塵並未輕舉妄動。他的體質注定無法觸碰那劍,而更重要的,則是找尋那劍的“來曆”。

石山曾在將軍府上做過事,當初認識的人,在如今全都派上用場。那將軍尚不知寶劍失竊,尚沉浸在美姬離開的傷感之中——石山拜訪了幾位老人,描述那劍的樣子,終於,有個看守劍閣多年的老人捋著胡須,緩緩地說,那寶劍乃二十五年前的暴雪夜,由一白發、精神矍鑠的老人送來。

那老人看起來六七十歲的模樣,大約是修道者,精神極好,木簪束白發,精神矍鑠,一身簡樸白衣,仙骨道風,說話時不急不緩,頗有風度。

彼時將軍剛修了這藏劍閣沒多久,也不住在府上,大部分時間,仍舊在邊關。看守劍閣的人詢問那修道老者,是否要等將軍回轉?

修道老者搖頭,淡笑說時間不夠了。

他雙手將劍奉予守閣者,請對方將劍放予藏劍閣中,未留下名姓。

再後來,陸陸續續又有其他人送劍來,將軍告老回此處後,也想不起那修道老者會是誰。

守閣老人倒憑借著記憶畫了一副畫像,隻不過那時已經離開了將軍府,回老家安居,更不曾將此畫像奉予將軍看;這麼多年來,這個神秘的送劍人也是他的一樁心事,見石山要調查此劍下落,便痛快將這多年畫像予他,並叮囑,若是找到了那送劍人是誰,一定要快快告訴他知曉,要他也痛快痛快。

那畫像,石山看了,也認不得。

“說是相貌六七十歲,若是修道者,年齡隻會更大,”王不留分析,“像我師尊,他看起來就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個四五十歲。”

傅驚塵細看那畫像:“他本來可以更年輕。”

涉及到葉靖鷹,王不留立刻不再玩笑,虛心詢問,甚至用了敬稱:“尊主可有助我師尊駐顏的方法?”

“談不上方法,”傅驚塵淡聲,“若你能再懂些事、叫他老人家少操些心,他至少能年輕二十歲。”

王不留:“……”

小黑往口中塞了兩隻沒拔毛的麻雀,津津有味:“我看這老頭像老了之後的傅驚塵哎。”

王不留湊過去看:“還真是!”

石山撐開那張紙,左看右看,搖頭。

“二十五年前,”他說,“師兄才多大?怎麼可能會是他?”

傅驚塵說:“天下容貌相似的人何其多。”

重卷了畫像,他抬首望烈日:“即使年長的修道者,想必,葉掌門必然識得;待解決了東陽宗在孟國的分派,石山跟在那莫傳聲身邊——切莫同莫不欲正麵接觸,他有一異眼。”

石山錯愕:“怎麼從未聽他說起過?”

能修成異眼之人,何其珍貴。

“那異眼或許不是正當得來,他心中發虛,自然不會聲張,”傅驚塵一頓,側身看小黑,“你也去清水派那邊吧,等無憂和卓木能站起來時,便將他們送回玄鴞門中。清水派不富裕,莫讓他們繼續在那裡長住。”

小黑說好。

傅驚塵又叮囑:“化作人身後,記得一定要穿衣服。”

小黑:“汪!”

事情有條不紊地安排下去,卻仍又有意外發生。

尚不曾回到玄鴞門,薑、孟兩國的邊陲小鎮,有修道者大搖大擺地走著,身著傲龍派弟子的衣服,一路走過去,見到路邊攤販剛蒸好的包子,隨手拿了便吃;瞧見賣水果的,更是往那小乾坤袋中塞——路過行人,皆是敢怒不敢言。

孟國如今頗為依仗傲龍派,連帶著這些人的地位也水漲船高;官府都不敢出麵管,前兩日,有一富家的小公子,生得膚白貌美文雅瘦弱,隨小廝上街時,被那好男風的傲龍派弟子看到,拖去暗巷中輪流雞,奸。那小公子向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回家後便神思恍惚,倒床便哭。哭了兩日,自覺辱沒門楣,一根白綾吊死了自己。

其家族也覺丟儘臉麵,不肯上報;唯獨那富家男子的母親,用裝草的車拉著自己孩子屍首,擊鼓鳴冤,一連敲破了手,都無人敢接下這樁冤案。

富家男子尚且如此,更何況那些貧門貧戶的人家。

在這個混亂不堪的小鎮上,傅驚塵救下了上善。

——多日前,在方家宅院裡,教他們如何解毒蟲之法的上善。

他無門無派,自稱逍遙散仙,的確也逍遙,在酒館中不慎喝醉了酒;醉醺醺出門,撞了傲龍派的人。

傲龍派眼中無人慣了,哪裡肯讓他走,揪住上善衣領,一群人二話不說便上來揍,也不在意上善如此大年紀,將人揍得滿頭滿臉血。

傅驚塵一言不發,現今不能凝氣做劍,便點王不留:“殺了他們。”

王不留說:“憑什麼要我去?

“這是懲惡揚善的好事,”傅驚塵說,“葉掌門若是知道,必然欣慰地認為你長大了。”

王不留拔劍衝入人群。

這些人成不了什麼大氣候,烏合之眾而已,被王不留幾劍刺死;有一個身強體壯的,多跑了幾步,傅驚塵順手撿起地上枯草枝,投過去,抹了他喉嚨。

上善被打得鼻青臉腫,腫到王不留差點沒認出他;待看清楚老人家的臉後,驚得他罵了傲龍派弟子五十二遍,隻覺這當真是一群無惡不作的混蛋——

入了夜,傅驚塵給上善單獨開房間,又囑托店小二,給他好好地準備熱水食物。石山跟楚吟歌這些天,略略學了些東西,出去抓藥,好給上善消去麵上浮腫。

上善笑吟吟。

王不留好奇,問他怎麼甘心被那群小癟二打?

上善笑:“我撞人在先,若挨打能消除對方怨氣,自然也是應當的。”

王不留皺眉:“老先生,你腦子該不會也被人打壞了吧?”

傅驚塵打斷王不留,支開他,要他去外麵買些乾糧,明日給上善備上。

上善的草鞋露出腳趾,衣衫更是補丁累補丁,一瞧便知過得十分落魄。王不留答應,取了傅驚塵的錢離開。

隻剩兩人時,傅驚塵方取出畫像,請上善看看,是否認得畫中人。

上善仔細看了許久,說:“雖然時間久遠……但我瞧著,十分像清水派中已經仙逝的那位定清。”

傅驚塵說:“我聽聞,年長的修道者大多蓄須,唯獨定清尊主不喜蓄。”

“哦,這個啊,”上善說,“的確如此。”

他笑:“你既然都已猜出,何必又問我呢?”

“二十五年前的冬夜,有人曾遇見此相貌的修道者,”傅驚塵卷起畫像,“但,據我所知,定清尊主在二十五年前的秋季與世長辭——若是如此,那畫像上的人,必然不是定清。”

“我想問一問,”傅驚塵問,“定清尊主和弘光尊主交往如何?弘光尊主是否會幻做定清尊主的相貌?”

“封印黑魔一事後,他二人關係便勢同水火,少有往來,”上善搖頭,“你所說的事情,絕無可能。這個世上,願意幻做定清相貌的人很少——當初的定清,在許多人眼中,已經是半仙之體。”

傅驚塵說:“但他仍舊死了。”

“不錯,”上善合掌,微笑看傅驚塵,“不死,又怎會有生?”

傅驚塵若有所思。

“置之死地而後生,”上善白發蒼顏,就連被毆打腫脹的臉,也不見猙獰,隻有慈祥,“驚塵,你應當比常人更珍惜如今性命。”

傅驚塵直接問:“當初芳初是否當真懷了定清的孩子?”

上善搖頭:“此事我並不知曉。”

他意味深長:“與其執著舊事,不如放下過往,向前看。”

傅驚塵望他,笑而不言。

懷中龍佩隱隱發燙,他能感受到,是青青又在想他了。

這是今日的第一百二十六次。

今日第一百二十七次想念傅驚塵,發生在小黑趁夜色將青無憂和卓木帶走時。

還是方回燕出的主意,將青無憂和卓木暫且安置在後山的小木屋中。楚吟歌和花又青輪流過去照看、上藥。

卓木還好,他和花又青結識的時間早。對他來說,青青和妹妹沒什麼區彆。他傷得重,幸好先前方回燕斷過手臂,提供了醫治的先例,每每花又青替他創口上藥時,卓木都裸著上半身,鎮定自若,還能同她多閒談些。

青無憂不行。

他臉皮薄的要命,每每需脫掉衣衫換藥時,一張臉都紅得像害羞的大姑娘。尤其是腿上的傷口,花又青讓他用東西擋住要害,好方便她來塗抹。每一次,青無憂都緊閉雙眼,牙齒緊緊咬住下嘴唇,手指抓緊身下床單,傷痕累累的少年身體繃緊成一張弓。

花又青看他,同看大街上光屁股跑的小孩沒什麼兩樣——不,還是有的。

青無憂實打實地認傅驚塵為師尊。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雖然他兩人相差歲數不過十幾,但傅驚塵當初儘心儘力地栽培青無憂,傳修為,重塑根基。青無憂早已將傅驚塵視作親生父親。

愛屋及烏——

花又青很快給自己找準定位。

既然如此,她琢磨著,那青無憂應該也會喊她一聲母親。

傅驚塵已隱晦地告知她,二人不會有什麼子嗣,而花又青也沒有什麼“愛他就要給他生孩子”這類的思想,反倒覺得如此甚好,今後也不必再用那皺巴巴的羊腸或魚嘌,更不必擔心孩子會影響她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