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初吻(1 / 2)

不是吧魔頭你! 多梨 14627 字 2個月前

世間萬物中,能入藥的東西多了去。

大約為了減輕病人的心理負擔,這些入藥的“奇怪”之物,都又取了文雅的名字。

兔子的乾糞球球取名為“望月砂”,蝙蝠的便便為“夜明砂”,鴿籠中刮“左盤龍”,麻雀拉“白丁香”……人之中,又有金汁和紫河車。

花又青年幼時便跟隨楚吟歌,後來又跟隨葉靖鷹,在藥峰上住的時間久了,各類稀奇古怪的東西都見過,看待這些東西,早已經做到泰山崩於前而不形於色。

且不論其他,前幾年,她和王不留吵架,在他治風寒的藥中加了一隻菜青蟲,他都不覺意外,隻覺葉靖鷹如此開藥,定然有道理,毫不猶豫地一連喝了七日菜青蟲,直到第八天的藥裡沒有那青蟲,才意識到被花又青騙了。

是以,花又青並不覺傅驚塵在誆騙人,隻覺很有道理。

沒聽說過,可以理解。

但是十分羞恥。

傅驚塵沉默看著花又青,似是被她的言語和如此大無畏的精神給震撼到了。

半晌後,他說:“我也是。”

花又青問:“兄長什麼時候要?”

傅驚塵說:“為兄什麼時候都不需要。”

花又青:“咦?”

傅驚塵說:“倒也不是這種體,液……罷了,你可否困了?”

花又青說:“能助你運氣更要緊。”

傅驚塵按著額頭,烏黑發垂下,良久後,無奈:“你先去睡吧。”

看花又青坐在床邊,他抬手,手指一點,點在她眉心,遮蓋住她原本麵貌:“這幾日,將軍府上的客人必然不會少……用青無憂的外貌,隻怕也會給你帶來麻煩。”

花又青攬鏡自照,看到一張標誌卻無特色的臉。美則美矣,但也僅僅剩下一個“美”字,看過便忘,沒有什麼特色,就像那些專門鑽研整改皮相之術下出來的產品,千篇一律的漂亮,去一次修道者的大集會,能撞見七八張差不多的臉。

她摸了摸臉頰:“原來你喜歡這樣的嗎?”

傅驚塵說:“皮相而已,青青。”

花又青扭頭,苦惱:“可是我這樣……又要以什麼身份跟在你身邊呢?我們夜間同住一房,旁人會以為我是你的爐,鼎吧?”

傅驚塵沉重歎息:“……這也是我要你彆再扮成青無憂的原因之一。”

花又青:“……”

是喔。師尊和徒弟舉止親密,對傅驚塵和青無憂來說,這種傳言都十分致命。

客房中的床榻足夠大,可以容納三人並肩安睡,花又青睡在裡麵,傅驚塵歇在外邊。

睡覺前,他叮囑:“夜間不許碰我,也不許四處亂走,衣服穿好,更不要趁我熟睡時喂我血。”

花又青問:“那——”

傅驚塵說:“也不行。”

花又青抗議:“我還什麼都沒講!”

“什麼都不行,”傅驚塵說,“這叫心有

靈犀一點通。”

花又青:“哼。”

夜來深寂。

花又青規規矩矩躺在傅驚塵身側,眼巴巴地看著他。

傅驚塵睡覺姿態十分端正,規矩到全然瞧不出他的性格中的隨意底色。撐著腦袋看了一陣,傅驚塵不睜眼,又提醒她:“莫用離魂術,好好休息,養好體力。”

花又青蹭地起身:“為什麼?”

“將軍府上還有其他修道者,”傅驚塵說,“功力不低,你莫驚動了他們。”

花又青又縮回被子。

他問:“你為何總看我?”

花又青搖頭:“不知道。”

意識到不對勁,她又驚喜,雙手撐著被:“你閉著眼睛,又怎麼知道我在看你?傅驚塵,我聽師兄講,無需肉眼亦可視物,乃修成異眼的前兆——你是不是快要修成異眼了?”

傅驚塵說:“我這一生都修不成異眼。”

花又青不解:“為何?”

為何?

因異眼乃正氣所化,唯獨心懷大愛、道行足夠深厚之人方能修得。

傅驚塵手上無辜命無數,體內有黑魔,又同魔做交易,還坑了魔一把……無論如何講,都同大愛背道而馳。

若是他如此都能修成異眼,那天底下正義與邪惡都要顛倒改換。

他隻笑:“我道行不夠。”

花又青撐著床:“玄鴞門的弘光尊主昔日都能修得異眼。”

“嗯,”傅驚塵睜開眼,幽深一雙眼看她,含笑,“總不能所有好事都落在你我兄妹二人身上,你已身懷異眼,那我這個兄長,有沒有,便都無妨。”

花又青躺下,她想了很久,下定決心:“傅驚塵。”

“嗯?”

“如果有一日,我能修成異眼,”花又青睜著眼睛,看天空,“那就分給你一個。”

傅驚塵斥責她:“胡鬨,這種東西豈是隨意給人的?”

“我聽葉爺爺講,昔日我師尊就想將他的異眼給我芳初師姐,隻是還未行動,芳初師姐便去世了,”花又青睜開眼睛,看頭頂的幃幔,“反正我已經有一個了,再來一個也是多餘。”

寂靜中,隻聽傅驚塵呼吸綿長。

他說:“切莫如此,青青,我希望你自私些。”

花又青:“嗯?”

“我先前同你說,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值得你去舍血相救,”傅驚塵說,“如今也一樣,守好自己的東西。”

“好不公平,”花又青說,“你給了我這麼多東西,卻不允許我去救你。”

“我是你兄長,”傅驚塵閉目,“哥哥對妹妹好,天經地義。”

花又青慢慢地重新縮回被中。

黑暗籠罩,她悄悄地將身體往傅驚塵方向靠了靠,小聲:“你這樣哥哥妹妹地叫著,還真的讓我有點點亂,倫的感覺了,好奇怪,好變態。”

傅驚塵:“……”

窗外寒鴉啞聲叫,夜幕之下,

若有似無的黑氣縈繞。

梳著婦人頭,裹著雙足,微微傴僂的裹足女性在院落中快步行走。

縱使上一任薑國君主已經下令,允許女子不裹腳,但代代傳下的習俗,一時半會仍舊改不了。

律法規定,不必裹足;但民間中,為了能讓女兒嫁得好人家,為了能博得一個“教女有方”的好名聲,為了堅守長輩的傳統,仍舊有人咬牙,趁著女兒年紀尚幼,腳還未長好,骨頭還沒硬挺,幾尺長布掰斷腳,壓低腳趾,一層層地勒緊,勒緊。

直到如今的君主李信楨即位後下令,凡給幼女裹足者,皆要收取罰金。

這才及時遏製住裹足之風,隻可惜,同時也多了不少借此由頭隨意罰錢的汙吏。

沉沉月影下,裹足婦人速度輕快,再看地上,毫無蹤影。

婦人一路走到將軍府另一處客房中,屈身行禮:“莫長老。”

月光照白瓦,莫不欲負手而立,慈愛問:“萬三娘,你確定自己看到了他們?”

“昔日同花又青交手,她血的氣味,我永遠都忘不掉,”萬三娘低頭,“分明是未出閣的姑娘,說是修道,卻又和兄長媾,和……又有肌膚之親。若放縱她如此淫,亂,豈不是敗壞我們女子的貞潔名聲?”

莫不欲打斷她:“此番廢話無需多說,我隻問你,那不老返生陣,你可修複好了?”

萬三娘麵露難色。

“……並未,”她說,“其餘材料倒還容易補齊,唯獨缺了一味最重要之物。”

“是何?”

“當初弘光尊主生剝了一女子的皮,令她臨死前充滿怨恨,又用生醃和符咒封住她的魂魄,致使她充滿怨憎,”婦人謹慎,“可是……我按照您的囑托去尋時,發覺早在十餘年前,那法陣便被人破壞掉了,而那具充滿恨意的女體,也早早被人超度。”

莫不欲問:“屍首也無存麼?”

萬三娘說是。

莫不欲說:“白衣派被屠時,方宏不在那山上,逃過一劫——你可找尋到他的下落?”

萬三娘頭低得更深了:“暫未。”

“一件事也做不出,”莫不欲說,“枉我當初將你從貞山救下。”

萬三娘哀求:“長老!”

“你本是不散的怨魂,我當初可憐你生前死後都在守節,方讓好友搭救你一命,這些年來,也損耗大量元氣來救你,不過是因念你本性良善,”莫不欲說,“但如今你事事都辦不成,我開始想,是否是天道暗示,要我送你早早入輪回。”

萬三娘慌亂:“我不要。”

“那便再交給你最後一件事,”莫不欲說,“若你能做得好,那便是天要我留你,今後,你仍舊可以為我做事;可若是不成,那便是天道的暗示。你完不成,也不用再回東陽宗了。”

萬三娘問:“什麼?”

“此將軍府中,曾藏有我年輕時遺落的一柄寶劍,”莫不欲說,“直到今晚,它震動不安,我方尋到它的下落。你若還想繼續留

在這世上,便助我一臂之力——”

他說:“將它帶回給我。”

萬三娘說:“可那花又青和傅驚塵都在……”

寒風颯颯,莫不欲迎雪而立。

“正因如此,方不能讓此寶劍落於他們之手,”莫不欲沉聲,“傅驚塵無惡不作,心狠手辣,魔頭之名,想必不用我再講給你聽;至於花又青麼……她明明出身名門正派,卻又同傅驚塵此等惡人廝混,自甘墮落,當真比那最低等的窯姐還要下賤。你是好姑娘,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寶劍被他二人取用?”

“自然不能,”萬三娘怒,“寶劍配好人,自然是要長老您才能匹配得上。”

一停,萬三娘又問:“窯姐是什麼?”

莫不欲說:“娼妓,最低等的那些,給兩個銅板便出賣身體。”

萬三娘問:“為何長老如此了解?”

莫不欲拂袖:“閒話莫談——你且去吧!記得,定要將寶劍取回!”

萬三娘答好,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