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白驍等人沒有繼續動手的意思,便伸手在自己的臉上拍了拍,頓時淤血開始逐漸消退,一顆青紫如茄子般的腦袋,也恢複了本來的顏色。
從五官看去,看上去隻是個平平無奇的中年人,但那兩隻不大的眼睛裡覆滿了血絲,須發也雜亂無序,臉上寫滿疲憊,就仿佛是在福報商行踐行996的幸福員工。
然而這疲態之下,卻是如邊郡戈壁一般的固執。
“我娶柔兒,無論是基於什麼緣故,終歸是有夫妻之實,且她待我也一直不錯,從來沒有糾纏我,膩著我,浪費我的寶貴時間,就連在外麵找男人也會儘量瞞著不讓我知道。反過來,你們卻的確是在眾目睽睽將人重傷!”
說到這裡,這位倔強的魔騎士再次掙紮著站起身來。
“這絕不是什麼誤會,嶽母她生死未卜,我親眼所見,而身為虞山軍的一員,我絕不會放任這等不法行徑!”
高遠聽了這話,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換做其他人,比如那個植物人,敢跟他這麼說話,那他絕對有一百句話能將對方噎得喘不過氣——好歹他也是原詩門下高徒。
但是對上這個就差在臉上寫慘字的中年人,他真的說不出話來。
感覺無論怎麼說,都會對這個可憐人造成難以治愈的心理創傷。
雖然他其實也不怎麼在乎給人留下心理創傷……
然而就在此時,卻聽一個少女顫聲問道:“絕不放任不法行徑?那你為什麼放任青嬸一家在村中橫行霸道,為禍鄉裡?她霸占彆人家的肥田的時候,你為何不站出來說自己身為虞山軍人,不能縱容不法?她要強逼彆人家的女兒嫁給她的傻兒子時,你為什麼不站出來說自己是虞山軍人?她趁彆人家果樹收獲前,砍了彆人家的果樹,隻為了斷人財路,逼人家嫁女兒的時候,你又為什麼不站出來!?”
那中年人聞言緊皺眉頭:“你說的這些事,我一概不知,而且你空口無憑……”
“你既然是她女婿,為什麼她做的事情你能一概不知!?”左青穗真的忍不住了,紅著眼圈發出了憤怒的聲音,“我空口無憑,那其他人呢?村子裡幾百人,你有問過他們青嬸是個什麼樣的人嗎?這村裡被排擠的是以我家為最,可除了我家,有誰沒受過她的氣?她仗著你的名頭在村子裡為所欲為,你真的看不出嗎?”
少女說著,伸手一指遠處農田。
“那是村裡最好的一片水田,十年前還是老木叔家的,為什麼現在卻成了她的!?”
中年人說道:“我在虞山城忙於軍務,哪有功夫管這裡的事……”
聽到這裡,左青穗氣得渾身都在發抖,竟說不出話。
白驍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到此為止。
因為有些話,還是由他來說更合適。
“既然你是軍人,那你應該知道,戰場上,無知從來不是借口。該你負責的時候,哪怕你有再多的無辜也要負責到底。”
中年人卻不服氣:“我身為虞山軍人,要為邊郡乃至帝國的大局負責,怎能為這些民間瑣事分心?若是戰陣上我犯下軍法或是打了敗仗,我無話可說,但是……”
“你現在不是打了敗仗嗎?”白驍問道。
“我……”他張口結舌,事實上他到現在都沒想明白,自己堂堂魔騎士,怎麼就輸給一個主魔器都沒成熟的少年人。
但被人這麼戳破,他也隻能低聲道:“即便如此,即便我嶽母真的罪有應得,也該交由當地官府處置,你們無權施以私刑……”
高遠忍不住罵道:“那你剛剛一見麵就是神通騎臉,又算什麼?”
“……我,我見你們當眾行凶,自然要出手阻止。”
“那我們見那悍婦當街撒潑,出手阻止也是合情合理的啊!你阻止我們見義勇為,還不賠禮道歉!?”
中年人頓時張口結舌,再也說不出話來。
高遠見這癡呆模樣,也覺得欺負弱智實在沒有意思,這人固然在不知不覺間成了他人為惡的幫凶,卻實在讓人連重罰他的心思都沒有。
而且想來以他的本事——能被白驍暴揍一頓而沒變成植物人——居然混得隻能住軍營宿舍,娶個平民老婆還要頭頂染綠,被嶽母玩弄於股掌之中,又被白驍打成重傷。
這大概已經是上天給他的最大懲罰了。
白驍卻不會就此放過他,既然他自稱是軍人,又吃了敗仗,自然該付出戰敗的代價。
白驍不需要殺他性命,這個可悲的螻蟻也的確罪不至死。
伸出兩根手指,白驍輕輕摘掉了他的一隻眼球。
在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嚎聲中,白驍淡然地將那隻眼球隨手碾碎。
以獵魔人的身份,白驍看得分明,這隻眼球正是他正在培養的一個魔器的宿體,毀了這隻眼球,也就毀了他的一半魔道修為。
以現在的魔道技術,這等傷勢還是有恢複的機會的,但必然要付出極大的代價,而在此期間,他是否還能維持魔騎士的身份就很成問題了。
這個懲戒力度,應該算是符合南方人的價值觀了吧。
之後,白驍看向高遠:“收尾工作,可以麻煩你嗎?”
高遠歎了口氣:“當然是義不容辭,虞山軍那邊,我會找人去溝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