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宮女長大了嘴,仿佛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皇上多久沒有到咱們宮裡來過了。”
雲珩問：“他好久不來了，今天跑來做什麼？”
另一邊的宮女笑道：“當然是來看咱們娘娘的。”她走到皇後身旁,“娘娘，奴婢幫您整理一下頭發。”
剛才的宮女又蹲在雲珩身旁,笑著同他商量道：“殿下，今晚奴婢早點帶您回寢殿休息。”
平日裡，哪個宮裡的娘娘受皇上寵幸,連帶著她宮裡的宮人也跟著與有榮焉。
就是這皇後宮裡的人,一年到頭也見不了皇上一麵，在外麵沒少遭人冷眼。
現在皇上來了皇後宮中，他們自然替主子高興。
然而，皇後本人卻並不高興。因為她根本就不在意有沒有皇帝的寵愛。
十幾年前，剛嫁給他的時候，他還是個勵精圖治,一心想要將國家治理好的太子。登基不過十年，以往種種全都拋到了腦後，開始沉迷酒色,任用奸臣,荒廢國事。這兩年又開始沉迷修仙之術,甚至連早朝也不上了。
皇後對他早就失望透頂,這幾年他們沒有哪一次見麵是愉快的,她的規勸皇帝都當做耳旁風,甚至嫌他煩,沒有彆的嬪妃貼心，時間長了，她也就不說了。
雲珩仰起頭來看她,也看出了她臉上的不願意跟無可奈何。
這時候，皇帝已經走進了正殿。皇後帶著宮女太監行禮。雲珩站在一旁也不下跪也不彎腰，就那麼筆直的站著。
旁邊有人提醒，要給皇帝行禮，雲珩充耳不聞。皇帝也不在意，隻以為他來自民間，不懂規矩，進了宮須得慢慢教。
皇帝一邊說著平身，一邊看向皇後的臉。這一看，果真大吃一驚，傳言果真沒有誇大，皇後的容貌還是以前那個容貌，看起來卻年輕了許多。
皇帝笑著去握皇後的手：“多日不見，皇後看起來容光煥發。”
皇後不動聲色躲開他的手：“昨日上午才見過，就在禦書房，皇上忘了。”
雲珩在一旁點頭：“沒錯，我就是昨天上午跟她一起回來的。”
“……”
皇帝雖然這兩年精神狀態越來越差，記憶裡大不如前，但還沒有健忘到這個份兒上。隻是有太多事情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根本沒有留意到皇後是什麼樣子。
他隻是覺得此時的皇後，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容貌宛若少女，氣質又透著成熟的風韻，端莊、美麗、大方。
雲珩這一插嘴，皇帝便把目光落到了小家夥身上。於是朝他招了招手：“小家夥你過來。”
雲珩走到他跟前：“我有名字，我叫雲珩。”
皇帝點點頭：“朕問你，你可曾讀書？”
“讀過《詩經》。”
皇帝一聽倒是有些驚訝：“你才四歲，就讀過《詩經》了？朕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才讀到《三字經》。”
雲珩驕傲的揚起下巴：“因為我聰明呀！”
這小模樣把皇帝逗得哈哈大笑：“那是自然！你是朕的皇子，理應隨朕一般聰明。”
雲珩衝著他甜甜的一笑：“我比你聰明多了。”
“……”
大殿內所有人都為他捏了一把冷汗，偷偷去看皇帝的神色。隻有皇後，輕柔的摸了摸雲珩的頭。
皇帝的目光從雲珩移到皇後身上，見她滿臉寵溺之情，低眉淺笑滿溢著溫柔，渾身上下散發著淡淡的母性光輝，給她增添了一抹彆樣的魅力。
看著看著，皇帝就有些心猿意馬。做了十幾年的夫妻，他怎麼從未發現皇後如此迷人，跟她一比，後宮那些妃嬪顯得千篇一律，毫無特色。
皇帝回過神來，隻是輕蹙了一下眉頭，伸手在雲珩臉上捏了一把：“調皮。”
眾人見他沒有動怒，替雲珩懸著的那顆心這才放下來。
皇帝端起茶盞輕啜一口，又說道：“既然讀過《詩經》，那就背一首《皇矣》給朕聽聽。”
《皇矣》出自大雅，是一首為王朝歌功頌德的詩，帝王自然愛聽。
雲珩卻靠在皇後身上：“我困了，我不想背。”
“……”
他又一次拒絕了皇帝，周圍的太監宮女又一次替他把心懸了起來。
“困了？”皇帝心中暗喜，表麵不動聲色，看一眼外麵的天色，“來人，帶小皇子下去歇息。”
“不要！”雲珩一把抱住了皇後的腿，“我今晚要跟她一起睡。”
“胡鬨！”皇帝此刻心情大好，孩子又可愛，儘管多有冒犯，他也不放在欣賞，仍是笑眯眯的捏了捏他的小臉，“朕今夜要留在皇後宮中，你回自己的寢殿睡去。”
在天庭的時候玉帝就從不留宿瑤池，雲珩不懂，這個人間的皇帝為什麼要留在皇後這裡。於是，本著不懂就問的原則，小家夥眨了眨眼睛：“你沒有自己的寢宮嗎？為什麼要留在皇後宮中？”
“……”
皇帝一愣，隨即大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個皇宮都是朕的，皇後的寢宮自然也是真的寢宮。”
雲珩說：“那你昨天也沒住在這裡。”
“朕今夜就要住在這裡。”
雲珩仍是緊緊地貼在皇後身側：“那我今夜也要住在這裡。”
小家夥心裡想的是這皇帝一看就不像個好人，昨天早上還跟那個王大人和王貴妃一起欺負皇後。要是讓他們單獨呆在一起，他肯定又要欺負皇後。
皇後對自己那麼好，頓頓都給他吃不一樣的好吃的，還找出那麼多玩具給他玩。他更不能輕易離開，他一定要留下來好好保護皇後。
皇帝失去了耐心，抬手招來一旁的宮女：“還不趕緊帶小皇子下去。”
“是！”
兩名宮女上前，要去抱雲珩。小家夥卻死死地抱著皇後的腿，說什麼也不肯鬆手：“我不走，我就要在這兒睡！”
宮女怕傷著他，也怕傷著皇後，並不敢大力的拖拽，隻能小心翼翼的去拉他的手：“殿下，跟奴婢走吧。”
“我不！”
皇後低頭看著小家夥，見他因為用力，臉都憋紅了。若是要在皇帝和雲珩之間選其一，那她肯定毫不猶豫的懸著後者。
雲珩不是不能自己睡，他昨晚就是自己睡的。皇後也想要以此為由送走皇帝。
於是，她也摟著雲珩，對皇帝說道：“這孩子剛進宮，還有些怕生，尤其到了夜裡，隻願與臣妾親近，皇上今晚不如去彆的宮中歇息。”皇帝今晚專程為皇後而來，看到她此時的模樣，哪裡還舍得走。偏偏雲珩這個小家夥總是礙著他的好事，但他也不想發怒掃了興致。
隻得按捺下不快，擺了擺手：“無妨，既然皇兒困了，皇後哄他便是。”
他的如意算盤打得很好，雲珩不是困了嗎，等他睡著之後，就讓宮女抱下去，長夜漫漫，何愁沒有時間與皇後溫存。
宮女剛鬆開手，雲珩就迫不及待拉著皇後往塌邊去，小家夥已經脫去外衣和靴子，一咕嚕爬到榻上，大大的打了個哈欠。
皇帝一個人坐著也沒事，乾脆跟著他倆來到了寢殿裡麵，負手站在一旁，看皇後如何哄他睡覺。
皇後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皇帝，也不知道這人是怎麼回事。以往一年到頭來不了兩次，來了也是話不投，三兩句話就拂袖而去。今日倒好，趕都趕不走。
皇後也不管他，就坐在塌邊，輕拍了兩下旁邊的位置，朝雲珩招了招手：“過來吧，咱們睡覺了。”
雲珩學著她的樣子，拍了拍最裡麵的位置，又向皇後招了招手：“過來吧，咱們睡覺了，你睡這裡。”
“……”
他又拍了拍靠外的位置：“我睡這裡。”
皇帝站在旁邊，臉都黑了：“你倒是安排妥當了，那朕睡哪裡？”
雲珩看了他一眼，又垂眸看向地麵，也不說話，讓皇帝自己領會精神。
“……”
皇帝那個不服氣，一屁股坐在床沿上，自己脫下外袍，又把靴子蹬了：“朕還偏要睡床上。”
等他坐到了床上，才反應過來，好像有哪裡不對勁，他怎麼被一個孩子帶偏了。
於是對雲珩怒目而視：“你不是困了嗎？趕緊睡！否則朕就打你的小屁股。”
雲珩是真的困了，上下眼皮直打架，卻硬是強撐著，非要等到皇後在裡麵躺好了，他這才躺在皇後身旁，緊緊地貼著她，閉上眼，準備睡了。
皇後一下一下輕拍他的後背，哄他睡覺，不一會兒，自己也有些困了，眼睛漸漸合上，陪著他一起睡了。
皇帝一看，他倆都睡了，不能自己乾坐著，乾脆也躺了下來。
宮中的床榻夠寬敞，雲珩畢竟是個小孩子，占不了多少地方，皇帝躺下來倒是也挺合適。
旁邊兩人睡意正濃，皇帝卻睡不著。他大晚上跑來中宮，是找皇後睡覺的不假，但隻是和皇後而已，沒想到會多出一個小崽子。
皇帝抓心撓肝的躺了好一陣，又不敢翻身，生怕把那小崽子吵醒了，又是一通鬨騰。
不知道等了多久，終於，身旁傳來均勻的呼吸聲。皇帝側頭一看，不止雲珩睡著了，皇後也睡著了。
他本來想招來宮女把雲珩抱走，奈何小家夥緊緊地攥著皇後的衣袖，怎麼掰也不肯鬆手，再用些力他就要醒了，眉頭一皺，小嘴一癟，仿佛下一秒就要放聲大哭。
皇帝立刻讓宮女停手，遣人退下。片刻工夫，雲珩又睡著了。
目的沒有達成，皇帝心有不甘，雲珩弄不走，那就把皇後弄走，大不了衣袍脫在這裡，讓小崽子抱著好了。
於是，他翻身起來，手臂剛越過雲珩伸向皇後。忽然，那個熟睡中的小家夥翻了個身，粗壯的小短腿猝不及防揣上他的小腹。
皇帝躲閃不及，險些傷到要害。
可憐他三十多不到四十，眼下就這麼一個龍嗣還不知道是不是親生的，這要是被他一腳提中，皇上立刻就能體會一番太監的生活。
他捂著自己的小腹翻了個身，就跟渾身潑了盆涼水似的，剛才的心猿意馬，欲求不滿全部澆滅。一股無名火直往腦門上躥，卻又不好大發雷霆把太監宮女都引來。
畢竟皇上差點被一個小崽子一腳踹掉命根子，這說出去實在不好聽，隻能忍了。
皇帝看一眼旁邊，兩個人對剛才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正睡得香甜，尤其是始作俑者，還吧唧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