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楚星沒忍住好奇,問:“是什麼?”
雲藏月眨了眨眼睛,說:“保密?”
元楚星慢慢收起了笑容,麵無表情地說:“你這樣說一半藏一半的,小心被人打。”
雲藏月這才笑了起來。
“好吧。”
他想了想,說:“按照人類的話,應該是螢火蟲?”
元楚星一懵。
……大半夜的,找他出去看螢火蟲?
元楚星不說話。
元楚星氣哼哼地把自己重新埋進被子裡。
元楚星的聲音透過被子悶悶地傳出來:“不去!”
充滿了咬牙切齒的意味。
雲藏月靜靜地盯著元楚星,很緩慢地輕笑了一聲。
他也沒追問,而是側坐在床邊,垂眸靜靜地盯著元楚星。
柔軟的被子鼓起一個圓圓的人形,在被子下滾來滾去滾得亂七八糟的元楚星還在氣哼哼地罵他:“笨蛋同桌,你怎麼還不走!不許打擾我睡覺。”
雲藏月試著去掀開元楚星的被子。
被子其實並不厚,畢竟時間到底是進入初夏了。
元楚星其實抓被子也抓得不緊,隻是粗略地蒙住自己,就像是把自己吃得胖乎乎的雪啾,遇到了天敵就埋進樹上的小洞裡,哪怕隻塞進了個小腦袋,毛絨絨的身體幾乎大半還露在外邊,也依舊能夠快樂地自我欺騙。
雲藏月很輕易就掀開了被子。
那雙紅眸本來在靜靜地、略有些苦惱地注視著耍賴的元楚星,現在看著看著,眼裡慢慢就多了細碎的笑意起來了。
元楚星格外鹹魚地在床上躺屍。
哪怕躲藏的被子被掀開了,元楚星依舊閉著眼睛,假裝自己睡著了。
雲藏月有些好奇地戳了戳元楚星的臉,指尖輕易在臉肉上留下小小的肉坑。
本來就是夏初,元楚星還把自己徹底埋在被子裡。
此時碎發有幾根都濡濕在臉側,頭頂的發絲翹了又翹,臉蛋也氣鼓鼓的。
隻有那雙漂亮的眼睛依舊瑩潤而明亮,此時正瞪著雲藏月。
“你在做什麼!”
聲音也凶巴巴起來。
雲藏月不為所動,鍥而不舍地問:“要去嗎?”
元楚星無語地瞪了雲藏月一會,又拉過被子埋過自己,翻身滾到了床的另一邊。
就在雲藏月想要走到另一邊繼續煩元楚星的時候,元楚星又從床那頭咕嚕過了過來,猛然從被子裡一個鯉魚打挺,發絲翹了又翹。
他表情很凶,語氣更凶。
“去!”
雲藏月便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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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走就走。
元楚星第一次留宿朋友家,也是第一次不按時睡覺大半夜陪同桌去看什麼螢火蟲。
在城市裡長大的孩子,螢火蟲這種東西隻在教科書上見過,此時困意過了,興致就上來了。
一點也不工業化的小鎮自然也沒有什麼路燈,道路很黑,兩人也沒有準備手電筒。
漆黑靜謐的夜色下,雲藏月提著一盞燈為元楚星帶路。
元楚星在夢裡也見過雲藏月提的燈。
但夢境遠沒有現實來的清晰。
那盞燈很漂亮,造型彆致,類似可以提著的燈籠,外表看上去像是一個漆黑的籠子,鏤空的籠子裡邊裝著玫瑰造型的花燈。
雲藏月在不遠前帶著路,元楚星緊緊跟在他的後邊。
燈光柔和,並不算很明亮,盈盈的光芒映在前邊少年的麵龐上,多出了幾分白日沒有的朦朧曖昧。
明明來時和走時都是同一條路,可夜遊時景色總是帶上一層莫名的濾鏡,比白日要來得美麗。
元楚星其實不太能記路,但他能看出雲藏月帶他走的這條路很偏。
不知道為什麼,元楚星其實並不討厭外出。
但這個顯得死寂荒蕪的小鎮上,元楚星放學後就隻想宅在家裡。
現在跟在雲藏月身後,發現小鎮似乎遠比元楚星想的要落寞,荒草幾乎要長到了小腿那麼高。
周圍是荒野,入目是黑暗。
走著的這條小路蜿蜒曲折,很長,但很平整。
一路上,就像是穿過了夢境虛無的邊角,逐漸朝夢境核心走去。
注意到元楚星一直稍稍落後自己,雲藏月停了停腳步,等元楚星追上。
他提著燈的手從右手換成了左手,這下那盞奇異又美麗的燈邊落在了兩人中間,同時映亮了兩個人。
“這個燈好漂亮。”元楚星目光忍不住多在燈上停留了會。
雲藏月問:“你喜歡這種東西?”
“當然啦,好看的東西誰不喜歡。”元楚星隨口應著。
雲藏月若有所思。
兩個人靜靜地走在路上。
與白日不同,深夜除了寂靜的冷漠,帶來的還有無言的異樣。
元楚星挨著雲藏月一起走,臨時要出發,兩個人卻是誰也沒有趕路的模樣。
夜晚裡,雲藏月的影子並不明顯,挨著他的那一角,柔順的布料帶著夜色的涼意。
“說起來,這裡的小路好多啊,路上連路燈都沒有,同桌你不怕迷路嗎?”元楚星好奇地張望了下四周。
雲藏月說:“不會,我能記住路。”
元楚星忍不住多瞧了雲藏月幾眼:“真好啊,我倒是容易迷路……”
他隨口說道:“小鎮什麼都好,就是路彎彎繞繞的,基礎建設也不行。不知道鎮長是誰,真該狠狠投訴一下。”
雲藏月聽元楚星抱怨著,倒是想起自己先前的疑惑了。
“那你怎麼會來到這裡呢?感覺你不像是會來到這裡的人。”
元楚星倒是好奇起來了:“怎麼說?”
雲藏月看了元楚星一眼,少年興致勃.勃的,哪怕是夜晚,神色裡向來攜帶的元氣和朝氣也無比鮮活明顯
(),和這荒蕪寂寥的環境一下區分開來了。
但雲藏月隻是彎了下嘴角(),眼神落著一點不明顯的笑,他說:“我從來沒有在這裡見過你。”
“咦,”元楚星小辮子輕輕地在臉邊晃,抬了抬眼,疑惑,“我沒和你說過嗎?我是轉學的,跟我父母一起回來的。”
他順口和雲藏月說了父母的名字,興致勃.勃地問雲藏月小時候有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
雲藏月回想了下,說道:“我沒印象了。”
雲藏月頓了頓,又說:“或許,我應該記住嗎?”
元楚星聞言噗嗤地笑了,眉眼彎彎:“當然不用呀,這又不是什麼必須要去做的事情。”
他回想了下父母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興許是父母就算接元楚星從小在外邊城市長大,但他們一年到晚都很忙,這時候元楚星回憶起來都有些不記得自己父母的臉。
“……”
元楚星沉默了。
活了十幾年,突然發現自己是個沒心沒肺的大孝子???
元楚星的良心忽然開始隱隱作痛。
雖然他轉學到這裡以後,就沒怎麼聯係上父母了,給父母發的短信也不回,電話接打不通,隻有每個月固定給他打錢,但這不是元楚星忘記父母的臉的借口!
回去之後再試試聯係父母吧!
元楚星一臉沉痛。
忽然之間,他感覺自己臉上一涼。
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湊近的雲藏月正靜靜地看著他,冰涼的指尖輕輕在元楚星鼓起的臉蛋上戳了戳。
力度很輕,像是在觸碰一捧柔軟的雲朵。
元楚星:“?”
雲藏月說:“你在想著其他人嗎?”
他聲音也輕輕的,目光帶著一點不明顯的譴責。
元楚星理直氣壯:“沒錯,我在想我爸媽。”
雲藏月:“……哦。”語氣溫和起來。
雖然雲藏月心裡沒什麼爸媽的概念,但是在人類世界中,爸媽對他們而言應該還是很重要的。
他靜靜地聽元楚星說話。
元楚星碎碎念:“不知道為什麼,我爸媽把我帶過來之後就消失了,聯係也聯係不上,要不是還給我卡裡定時打錢,我差點懷疑我爸媽是不是來老家躲債了!”
元楚星好遺憾:“唉,不然還能帶你回家給我爸媽介紹一下。”
雲藏月聽得一愣:“帶我回去介紹……?”
元楚星說:“對呀!你可是我關係最要好的同桌,當然得讓我爸媽認識你。”
雲藏月聽著聽著就默默垂下了眼睛,語氣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但是我沒有爸媽介紹給你……”
早知道就不把那對男女殺這麼早了。
雲藏月心底冒出淡淡的遺憾,動手太早,那兩人墳頭草都長出來了,連讓怪物頂替他們的屍體出來給元楚星見麵都不行。
元楚星不知道自己看上去溫吞無辜的同桌心底到底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