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的。
吃完晌午飯以後,一家子骨肉親人說了不到一個時辰的話,天色就暗了下來。
劉氏不舍得讓女兒女婿貪黑趕路,連忙攆小兩口回家。
縱有不舍,總是嫁出門的閨女。
杜河清和劉氏,一直到看不見馬車影子,這才返身進院。
“哎~”劉氏不由得歎了一口氣,總覺得閨女一走,家裡便是冷清了不少。
杜河清握著妻子的手,道:“歎得什麼氣,大正月的。玉娘好著呢,你不瞧瞧姑爺帶她多好!這陣子她回來得還不夠勤快嗎?你要知足啊!”
劉氏狠狠瞪了他一眼,甩開他的手,就走了。
真是囉嗦,一天到晚還嫌棄她話多呢,瞧瞧他自己,也不遑多讓。
杜河清看著氣乎乎的妻子,失笑搖頭,也跟著往回走。
杜小枝幾夜都沒睡好,腦子裡一直反複想著杜玉娘的話,以至於才幾天的工夫就瘦了好幾斤。她跟杜河浦認認真真的談了幾次,很是相信杜玉娘的話,願意賭一次。
杜河浦現在的心思,都在兩個女兒的身上呢!再說他也不是過去那個什麼也不懂的混蛋了,好話壞話還是分得清楚的,他也覺得杜玉娘出的這個主意可行。
爺倆合計了一下,乾脆就先把人參賣了,然後張羅買鋪子,趕緊把房子買到手,再合計後麵的事情。
每個人都在忙碌著。
剛出了正月,杜玉娘就覺得身體不大對勁。
人犯懶,總是睡不夠,口味也變得奇怪起來。
她上輩子是當過娘的人,微微想了下,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驚喜來得太快,她竟是有些手足無措了,好不容易多挨了一些時日,發現小日子遲了足足一個多月,也有了一些其他害喜的症狀,這才忍不住讓流螢去把柳星兒找來。
柳星兒胡吃海塞了一個正月,臉上的肉一點也不見多。她一進屋,就愣愣的瞧著杜玉娘,眼睛睜得大大的,像是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樣。
“你……”
杜玉娘就道:“你來幫我診脈。”
柳星兒翻了個白眼,“還有診脈,看麵相就知道了,你這是有喜了。”
流螢聽了,頓時驚喜,眼睛裡的光像是攏不住了似的淌出來。
“看麵相?你是算命看看卦的,還是大夫啊!這種事情可不能讓你草草打發。”杜玉娘伸出手,挑眉催促著。
柳星兒攏了攏衣袖,坐下來搭脈,隻道:“望聞問切,望排在最前麵,懂嗎?當大夫的,要打個照麵就能將病人的症狀猜出個八分來,才是好的大夫。”
“胡說八道!”杜玉娘小聲嘀咕了一句,就不說話了。
雖然她有一定的經驗和判斷力,但是事情沒有得到專業人士的確認之前,她這心裡也是撲通撲通的,沒個消停。
“懷了一個多月了。”
便是真的了!
杜玉娘又驚又喜,還沒回過神來,就聽流螢道:“恭喜太太,恭喜太太。”
杜玉娘覺得眼眶熱乎乎的,又帶著幾分酸楚,她歡喜一笑,硬是將眼淚逼了回去。
這一次,沒有人跟她搶孩子了,也不會再有人要害她的孩子了。
杜玉娘深吸一口氣,數落柳星兒道:“什麼懷了一個多月了,你就不能委婉點嘛?你可是一個還沒出嫁的姑娘家。”
“我是大夫,委婉什麼?你這是沒聽過更粗的話,鄉下婦人是怎麼說這事兒的?”柳星兒叉著腰,像模像樣的學起來:“揣上崽子了!”
流螢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杜玉娘的臉紅了又紅,回道:“我,我就是鄉下長大的,如何能沒聽過!”那些事對她來說,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沒聽過什麼?”
楊崢掀簾子走了進來,手上還拎著兩個小包裹,正是杜玉娘之前打發他去買的酸梅子。
“你這人,走路一點聲音也沒有啊!”
三個人誰也沒聽見。
楊崢看著柳星兒,問道:“你又跟你五嫂渾說什麼了?”
柳星兒素來看捉弄人,有時候專門講一些看診時的惡心事,什麼百蟲治病法啊,人肉也能入藥之類的。
恰巧這時,杜玉娘乾嘔了一聲,楊崢聽了,臉色當時就黑了下來。
柳星兒連忙舉手,做投降狀,“我可什麼都沒說啊!五哥,恭喜你要做爹了。”說完竟是一溜煙的不見了。
楊崢有些呆滯,看了看杜玉娘。
流螢乖覺,悄悄的退了出去。
“可是真的?”流螢一走,楊崢就迫不及待的把手裡的油紙包放在桌子上,眼睛緊盯著杜玉娘仍然平坦的小~腹,“是真的?”
杜玉娘實在歡喜,也顧不上什麼羞不羞的,隻道:“說是有一個多月了!”
算算日子,正是過年的那幾日。
楊崢突然站起身來,咧著嘴在屋裡轉圈圈,他似乎很是緊張,時而傻笑,時而皺眉,到最後,突然走回杜玉娘身邊,一下子蹲到了杜玉娘的麵前,把自己的臉貼在她的肚子上。
杜玉娘被他嚇了一跳,手足無措過後,是滿滿的疼惜。
楊崢的父母緣淺,這輩子都是從荊棘叢裡蹚過來的,沒有感受過父母的嗬護和庇佑,所以此時此刻,他知道自己即將成了父親,心情就格外激動,甚至還摻雜了一些連他自己也不說明白的感受。
還有恐懼吧,是怕自己做不了一個好的父親嗎?
杜玉娘輕輕的摸了摸楊崢的頭發,“楊大哥,你會是一個好父親的。”
楊崢緩緩抬頭瞧她,不由得露出一個笑容來,“你說得對,我會做一個好父親的。”他突然道:“你有沒有不舒服?想吃什麼?”
楊崢一邊說,一邊起身,“你且好好歇著,我把柳星兒給你找過來,應該注意些什麼,便問她就是。”
杜玉娘就打趣他道:“可是她還是個姑娘家呢!”
“可是她是個大夫啊!”楊崢理所當然地道:“問她總是沒錯的。我聽說婦人懷孕生子,可是有許多禁忌的呢!我是個粗人,不懂這些,你上頭又沒有個正經的長輩照看,辛苦你了。對了,得趕緊讓大山套車,去嶽母家報個信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