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誰是凶手(二更)(1 / 1)

辭天驕 天下歸元 5384 字 2024-03-11

晚上下課之後,鐵慈沒有回舍間。   那就是個她睡覺的地方,為了避免和一堆男人太多接觸,她都在留香湖畔洗漱,反正天熱,也無所謂。   丹霜還給她在留香湖林子比較僻靜處的假山裡,藏了一張吊床,需要用的時候撐起來,躺在上麵悠哉悠哉看湖景。   湖水倒映花林樓閣,隱約一點燈火明珠般閃耀,那是山長的愛晚齋。   鐵慈搖晃著,看似昏昏欲睡,卻在那點燈光滅掉的瞬間,睜開眼來。   她悄無聲息起身,盤膝在樹下給她守衛的丹霜站起身來,收起吊床,主仆兩人脫去青衫,換上黑衣,戴上麵罩,如輕煙般掠出花林。   路上,丹霜悄聲告訴她,她去了靈泉村,聽說慕容端已經逃跑了。   不出所料,鐵慈點點頭。   在黑漆漆的愛晚齋下等了一會兒,確定已經人去樓空,丹霜守在院門前,她掠上樓去。   樓上一排三間房,山長書齋在中間,無聲推開門,確定屋內無人,鐵慈進入,直奔靠牆的多寶架前。   多寶架最中間一格大喇喇放著一個盒子,沈謐打聽過了,山長收藏的小件金石之物,都在其中,方便他時常拿出把玩。   鐵慈伸手去拿那個盒子。   一拿,嘩啦一聲。   盒子後頭拽出一隻手來。   那隻手抓著盒子,往回一拽。   鐵慈又一拽盒子。   那手又拽回。   兩人竟然詭異地隔著牆玩起了搶盒子的遊戲。   樂此不疲模樣。   鐵慈再次拽回——忽然反手將盒子猛力往裡一塞!   對方不防她使詐,哎喲一聲,已經被堅硬的石盒撞中。   鐵慈一塞之後,一轉身便撲向窗口。   門口一定已經被人堵住,窗子卻在二樓淩空,不會有人。   她撲到窗邊,正要往下跳,驀然停住。   底下火把燃燒,丹霜被鉗製在兩個黑衣漢子中間,兩柄劍架在她脖子上。   用來通知的哨子已經被踩碎在地上。   鐵慈探出臉的時候,丹霜一眼看見她,眼一閉,二話不說,就要對劍上撞。   樓上有人在鐵慈背後驚叫:“彆!”   鐵慈卻比丹霜動作還快,看見丹霜被製那一瞬間,立即道:“丹霜你敢自儘我就立即棄械就縛!”   因為緊急,她連標點符號都不敢打。   丹霜猛地一停,與此同時鉗製她的人也立即撤劍,才免了一場血光之災。   鐵慈鬆一口氣,這才怒道:“動不動就尋死,也不看看值當不值當!你再如此魯莽極端,彆怪我送你回去!”   丹霜這才垂了頭。   鐵慈這才回頭,眯眼看著對麵的山長,中年老美男捂著鼻子,手指下端還有血跡,被她那一盒子撞得不輕。   看見鐵慈回頭,他嗚嗚魯魯地道:“你那婢子什麼脾氣,動不動尋死覓活地嚇死人!”   “是啊。您該記住這教訓,以後莫要隨便拿刀威脅我的人了。”鐵慈淡淡道,“她會尋死,而我會殺人。”   “你呀。”山長苦笑道,“都說葉十八不好惹,我看你是霸道。是你夜闖我書房欲行不軌,還不許我拿下你的人?”   “什麼夜闖。明明我是山長請來的。”鐵慈攤手,“您熄燈,閉門,守在牆後,遍邀好友,不就是為了等我麼?”   裡間有人咳嗽一聲。   山長無奈地道:“還躲什麼,出來吧,人家早就發現你們了。”   裡間走出幾個人來,監院、院正、陳卓霖,還有一個她不認識的,氣度頗為端嚴的婆子,看衣著打扮,像是大戶人家有身份的嬤嬤。   山長打開那金石盒子,拿出一枚私章,對鐵慈晃了晃,“你是想來找這個麼?”   鐵慈看著那特殊的彎曲的紋路,和自己那紙片上的印子果然對得上,便點點頭。   “果然是您啊。”   “是我什麼?是我是賀夫人的上線細作麼?”山長笑起來,“我若真是那個細作,早該接了朝廷招攬的官職,進入你大乾的朝廷中心謀取情報,那不是比在書院做個山長更方便更有前景麼?”   鐵慈默然。   這也是整件事裡最讓人想不通的地方。   無論這個上線是山長還是監院還是院正,其實都說不通。細作的目的是為了獲取更多情報,書院這些高層,就算不是名家大儒,也多半士林享有盛名,朝廷招攬之心熱切,想當官容易得很。   但她還是笑道:“或許有人想作長線計劃,讓山長桃李滿天下,屆時一呼百應,輕易便掀翻了朝廷呢。”   “那得等多久?”山長笑著搖頭,“再說一聲老師,真能讓曾經的學生不顧身家性命跟隨?十八啊,你是個聰明人,你覺得呢?”   鐵慈便笑。   “那這個印章如何解釋呢?”   “十八,你真的想知道真相嗎?其實有時候,不知道真相才對你好,對所有人好。”   “我答應了賀先生,要為他尋求一個答案。無論這個答案是怎樣的,我想他和我,都有勇氣麵對。”   “那就坐下來喝杯茶吧。”   ……   山長的茶室一塵不染,東西卻很亂。   嫋嫋白汽如雲蒸,鐵慈和山長對坐,輕輕轉動手腕,給山長淺淺斟了一杯茶。   山長聞了聞香氣,讚道:“技藝絕佳。”   鐵慈笑笑。   茶道不是她必須學習的內容,她是未來帝王,不需要給任何人斟茶。   她隻是和赤雪學了一手罷了。   一杯好茶讓山長心情頗佳,和她介紹那位老婦人:“這是京中容家容老夫人身邊的高嬤嬤。”   鐵慈微微皺眉,心想容老夫人一品誥命,時常入宮,她身邊的嬤嬤,可不要見過自己。   看一眼高嬤嬤,那嬤嬤臉色不大好看,但是不像認出自己的樣子。   因為太後顧忌,她是不怎麼召見外命婦的,偶爾宮廷大宴必須參加,和那些命婦隔得也遠,此刻稍有改裝,燈火昏暗,認不出來也正常。   她稍稍放了心。   她對高嬤嬤點頭,那嬤嬤卻沒理會她,隻對山長道:“先生,我們夫人的意思……”   山長擺了擺手,道:“何至於如此!”   那高嬤嬤隻好不說話,冷冷坐在一邊。   山長道:“我本想著,你解不開這個謎,未曾想你還是摸到了這裡。這是天意,天意讓我們這些老家夥不必再守著這個秘密。也罷,想問什麼,就問吧。”   鐵慈道:“那我就問了。賀夫人真的是細作嗎?”   “是。”   “何方細作?”   “她自儘得太快,不能確定。但是我們懷疑和遼東有關。”   “那她真的是自儘的嗎?”   山長沉默了一會。   過了一會,他道:“還是從頭說吧。當年唐王魯王作亂,平王也摻了一腳。兩邊都努力拉攏師傅,也就是賀先生。兩邊為了博取師傅好感,先後都派出了最看重的幕僚,那些幕僚多半掌握本主的各種情報並負責處理,隨身帶著一些機密的文件。有時候還會給師傅透露一些,一方麵博取他的好感,一方麵也請教方策,畢竟師傅全才,於軍事指揮一道也頗有心得。”   “這就使他的書房裡免不了流傳各種要緊訊息,某一日,我去給師傅送夜宵,卻看見師娘站在門外,師傅的書房是不許任何人接近的,師娘這行跡就引起了我的注意。正在這時,葛監院,當時還是掌書,無意中和我說起,師娘常去藏書樓,每次都在二樓,有一次他的夫人想上二樓找書,師娘還很不樂意,兩人差點吵起來。”   “以前師娘也去藏書樓,最近卻特彆頻繁。正在此時,盛都的唐王和魯王卻因為一場訊息掉換導致的錯誤,險些提前冒失攻打宮城,幸虧要緊關頭發現了,才緊急叫停。事後追查,問題出在唐王一個幕僚身上,那個幕僚當時正在奉命勸說師傅,他被緊急召回,從此失蹤,之後不久,唐王和魯王一改之前委婉態度,近乎強硬地請走了師傅。”   山長看著鐵慈,“賀師大抵沒有告訴你,他在盛都被羈押時,其實是被當做泄露機密的奸細審問的,吃了許多苦。這事傳到我們耳中,我們便急了,我,麓川,老葛,我們都是師傅的弟子,自然不相信師傅會是什麼泄露機密的奸細。然後我們便想到了師娘身上。一直跟著她,有次師娘一大早從藏書樓出來,我們立即跟著進去,翻找了大半日,最終也如你一般,拚出了一條信息,卻不是軍事機密,而是向上線求援,請求幫助救出賀師。”   鐵慈想這大概就是監院夫人說的,賀夫人一大清早從藏書樓出來,之後便自儘的時間了。   “我們拿到這證據,非常憤怒。當時年輕氣盛,立即去找賀夫人攤牌,我們痛數她對不住師傅的錯處,無情無義,狼子野心。她一直默默聽著,神情很是震驚。我們又逼她交出聯係者的身份,好用假情報騙他們救人。賀夫人聽了之後,示意要去內室更衣,當時因為男女有彆,我的夫人和容麓川的夫人都在,她們兩人跟進了內室,守在簾子外麵,沒多久我們就聽見容夫人尖叫,奔出來說,賀夫人自儘了。”   鐵慈長長出一口氣。   原來是這樣。   是自儘,卻也不是自儘。   說是逼死,卻也不能說是山長他們的錯。   所有人都是凶手,所有人都不是凶手。</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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