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知意這一問倒是把鬱潤青給問住了。
按說待到明年,她是有收徒的資格了,也該從這批弟子中選出一兩個合乎眼緣的做徒弟,為之傳道,授業,解惑。旁的且不提,好歹算給師門開枝散葉。
這樣一想,收鐘知意為徒倒也不賴,一則鐘知意資質最高,二則鐘知意道心最誠,有這兩點足以做她的徒弟……倘若鐘知意願意,她是可以做主的。
鬱潤青不禁笑了笑。她一向對師姐言聽計從,根本沒想過收徒這樣至關重要的事可以自己做主。
“你笑什麼?”
“我笑,你若再聊下去,恐怕連外門弟子都做不成了。”
“啊!我們進來多久了?還有多久呀?”
鬱潤青看幾個少年都一臉茫然,稍稍用了點小心機:“還有大概,兩個時辰。”
少年們睜大雙眼,異口同聲:“什麼!怎麼可能!”
“我何苦騙你們,你們不覺得這會比剛進來時要冷得多嗎?外麵早已入夜。”
鬼車鳥洞穴冬暖夏涼,溫差甚小,如今方才初秋,根本不會冷到哪裡去,可鬱潤青這樣一說,少年們便有些瑟瑟了,自然信了她的鬼話,一下子就慌了神,再沒閒工夫耽誤,緊鑼密鼓的尋找起出口。
這一路可謂危險重重,心驚肉跳,好幾次都
險些喪命。
謝天謝地。讓鬱潤青趕在子時前從鬼車鳥洞穴裡逃了出來。
“欸?”鐘知意小臉灰撲撲,狼狽不堪的抬頭望月,又看向手中羅盤,滿心疑惑道:“這怎麼才亥時三刻?”
“你們幾個自己去第四輪試煉的考場吧,在月岐山半山腰的瀑布那裡。”
“仙長你……”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鬱潤青指尖掐著道傳送符,很難為情的抿唇一笑,隨即便消失在了一眾少年麵前。
趙雪風沉默半響,到底把自己後半句話吐出來了:“你怎麼騙人……”
於天師而言,傳送符消耗是極大的,鬱潤青今日又沒怎麼吃東西,回到小拂嶺時已然雙腿發軟了,幾乎是扶著牆走回自己的仙府。
說是仙府,其實與農家小院並無兩樣,畢竟小佛嶺在鬱潤青祖師爺那輩就是最窮的一脈,後來傳到鴻禧這裡,又碰上鴻禧這麼個不著家的,鬱潤青沒入門之前小拂嶺的仙府就荒廢多年了,說家徒四壁一點都不過分。
鴻禧當年自己也說,他收鬱潤青為徒,多是看中鬱潤青身上視金錢如糞土的氣質,肯定不會嫌小拂嶺窮。
而那之後,鬱潤青要麼在窮鄉僻壤的瞭望台輪值督長,要麼隨師兄師姐下山斬妖除魔,大多是賣力不討好的苦差事,一直沒機會賺到什麼大錢,精打細算的好不容易攢了一些,也全都拿去起鼎煉化冰魄石了。
以至於這仙府還是幾十年前的老樣子。
鬱潤青走進院裡,見房門敞開著,燭燈也亮著,心知陸師姐還沒走,不由長舒了一口氣,而正當這時,屋子裡卻傳來“她”略有些稚嫩的聲音。
“喂!你是不是耍賴呀!這個棋子原來是在這的嗎!”
“怎麼不是?就在這呀。”
“啊啊啊啊啊不行不行不行!你欺負人!紙人也是人呀!啊啊啊啊我不管!你讓一讓我嘛!乾嘛總是我輸!”
鬱潤青終於想起那壞脾氣的小紙人,臉霎時漲紅了,忙快步走進裡屋,果不其然,一進屋便見小紙人趴在棋盤旁哭天搶地,撒潑打滾,一整個輸不起的無賴樣子。
再看陸輕舟,眼睛都笑彎了。
鬱潤青簡直無地自容:“陸師姐……”
陸輕舟偏過頭看她,仍是笑逐顏開:“你回來了。”
鬱潤青道:“讓你等久了吧,今日實在是事出有因。”
陸輕舟自然不會計較,隻溫聲細語道:“還好,雖等得有些久,但知道你早晚會回來,也就不覺得久了,何況……”她話至此處,多了調侃的意味:“有這麼能言善道的小潤青陪我呢。”
替身符上附著的靈力並不多,按常理半個時辰內便會失去效力,可這張替身符到現在還能活蹦亂跳,顯然是有人在符紙上注入了新的靈力。除了陸輕舟,再不會是旁人。
鬱潤青實在沒想到陸輕舟會留著這張替身符,看小紙人死性不改,還要耍賴,趁陸輕舟不注意,撅著屁股在那裡偷偷的搬棋子,鬱潤青就曉得它今日肯定沒少出醜,也難怪陸輕舟會笑得這麼開心。
鬱潤青紅著臉,輕輕打了個響指,正賣力挪動棋子的小紙人頓時被火光裹挾,瞬間便灰飛煙滅。
陸輕舟微怔,嘴角笑意還沒來得及收起就僵在了臉上,顯現出些許似笑非笑的滯澀。
鬱潤青毫無所覺,坐到原本小紙人那一方的棋盤旁,先是吹開了棋盤上殘餘的紙灰,而後抬眸看向陸輕舟,雙目依舊澄澈明亮,隻是摻雜了一點害羞:“小舟,你就不要取笑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