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看著那些翩翩起舞的美姬們哈哈大笑,一口肉一口酒吃的不亦樂乎。
可是下首坐著的朝臣們,自袁紹往下,一個比一個麵目淒苦,隻有在董卓大聲喊“滿飲請酒”之時,才努力擠出一分笑容,抬起酒杯抿一下。
一而桌上那西涼風味膻氣十足的烤羊肉在這些朝臣眼中也越發難以下口。
一曲舞罷,董卓端起酒杯,打量著場下盈盈下拜的舞姬們,看中其中最美一人,指著袁紹道:“你,去伺候本初,倘若今天本初半分不痛快,你就不要活了!”
那舞女一驚,順著董卓手方向看去,隻見一個便服美男沉默坐於座位之上,頓時麵上媚意浮現,三步兩搖的走到袁紹旁邊蹲下,為袁紹斟了一杯酒,遞到袁紹嘴邊。
袁紹麵容肅穆的將那遞來的酒杯輕輕推開,也不管身邊美姬眼中的幽怨,起身抱手道:“董公今日宴請群臣,究竟欲意何為?不妨直說便是。”
董卓聞言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揮手讓場中樂工美姬下去,這才站起身對袁紹笑道:“哈哈哈哈……本初果然直性子,某家喜歡和直性子的人打交道。”
然後董卓麵向群臣,笑道:“諸位臣工也知道,先皇賓天不久,十常侍覆滅,天下百廢待興,若想中興漢室,還得咱們這些做臣子的費心。”
這話說的很漂亮,不但向漢室表了功,還將自己群臣領袖的位置說的很明白。
眾人不敢反駁,隻能乾笑著點頭附和。
“但是,若想大漢千秋萬代,不止需要咱們出力,也需要一位賢明天子坐鎮,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某家是參與過邙山救駕的,當今天子未登大寶之前,一直養在民間一個牛鼻子道士家裡,遇到點滴事物隻會哭,性子懦弱至極,哪有一點中興之主的樣子?
反觀陳留王,當初麵對某家三千鐵騎之時,尚且能與某家對答如流,而且陳留王一直是我那族姐董太後所養,性格堅毅仁厚,為人大氣有德,這才是當天子的樣子嘛。
所以我建議……廢黜當今天子,立陳留王劉協為帝!”
哐當!
王允聽完這話,手中酒杯驀然落地砸個廢碎,他不敢置信的看著在眾人中間眉飛色舞的董卓。
他……
他怎麼敢?
“司空,當今天子登基乃是先皇遺詔所定,豈能說廢就廢?”
一個大臣有些怯懦的問道。
董卓無所謂的揮了揮手,說道:“狗屁遺詔,皆是十常侍矯詔,以先皇對王美人和陳留王的喜愛,皇位怎會落到他劉辯手裡?”
說完,董卓不在理會群臣的反應,而是目光灼灼的看著麵色陰沉的袁紹問道:“本初,老太傅今日為何不來?”
袁紹起身直視董卓,也不回答董卓的問題,而是朗聲問道:“我且問你,倘若廢帝之後,陳留王還是不足以擔當大任,彼時你又如何?”
董卓大眼一眯,冷笑道:“若還不行,劉氏後裔留之何用?”
袁紹勃然大怒,並指直指董卓怒道:“你這話和謀反有何不同?豈能如此大逆不道?!”
王允也是臉上冷汗直冒,袁家剛剛才和董卓結親,此時袁紹卻與董卓劍拔弩張,當真是令人意外至極。
他眼尖董卓冷笑一聲,倉啷抽出腰中佩刀,直指袁紹冷道:“袁本初,莫要給臉不要臉,你以為離了你袁家我就辦不成事了麼?真以為我乃你袁家看門之犬?莫非欺我刀不利乎?!”
在董卓拔刀相向的一瞬間,整個中廳的空氣宛如凝固,眾臣們大氣也不敢喘一口,生怕這神仙打架殃及池魚。
“哈哈哈哈哈……”
袁紹仰頭大笑,然後麵色一冷,隨即也拔出了自己腰中的橫刀,指著董卓大吼起來:“董仲穎,你以為天下豈止你一人刀利乎?朝堂可掌,天下難欺!你如此明目張膽肆意妄為,不怕天下反之?!”
“你……!”
董卓聞言大怒,當即就要下令讓呂布誅殺袁紹,呂布此時早已握著環刀站到了董卓身後,冷冷看著袁紹,隻要董卓一聲令下,他很樂意送袁君瑜這個叔父一程。
就在此時,李儒晃晃悠悠走到了董卓身後,貼著董卓耳朵低聲道:“嶽父大人,何必與這等豎子置氣?袁隗才是袁家的代表,袁隗答應與您結親,即是表明態度,至少不會乾涉我等事物以求自保,至於袁本初,不過是袁家一個庶子,袁隗是不會因為他得罪您的。”
董卓這才將話到嘴邊的“殺”字吞了回去,恨恨看了袁紹一眼,氣呼呼的坐回座位。
“既然如此,我也不留你了,好自為之,不要做了你袁家的罪人!”
袁紹冷哼一聲還刀入鞘,朝著董卓拱了拱手,起身闊步便離開了顯陽苑。
董卓飽含殺意的眼睛掃視餘下眾臣,冷聲道:“行了,袁紹已走,但是袁家是我親家,廢立之事他們不可能反對,但是我還是想知道,此事……誰讚成?誰反對?”
那聲音幽幽如地獄裡穿出來的吟唱,讓在場眾臣皆是冷汗直冒,當即有人顫抖著拜服道:“一切接聽司空安排……”
王允歎了口氣,在董卓囂張至極的哈哈笑聲之中,也隨著眾人拜了下去。
袁紹走出顯陽苑,這才感覺自己後背已然被汗水打濕,他回頭深深看了猶自燈火通明的顯陽苑一眼,一咬牙,翻身上馬,將懷中司隸校尉的官印取出,縱馬朝著洛陽城外飛奔而去。
在那裡,許攸、郭圖及逢紀等人正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