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如同從高峰上輕拋下的一枚細石,激起了池水般波瀾,卻也帶來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悠遠回聲。
對於任何一個官場中人來說,這等於是生不如死,但對於身陷絕境的陳布衣來說,卻是如沉淵中的一縷光亮。
他的心中閃過一絲激動,卻又隱匿於那低沉的頭顱之下,不為旁人所覺。
他明白,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任何過分的情緒表露,都可能成為葬送自己的最後一根稻草。
“謝陛下不殺之恩。”陳布衣的聲音仿佛從沉重的黑暗中掙紮出來,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寬慰和釋然。
他的額頭觸地,磕頭之聲更顯虔誠,而心中的石塊也隨之落下。
然而陳布衣不知道的是,女帝的心思遠不止表麵這般昭然若揭。
她早已與林典密商此事,陳布衣在朝中雖是異己,卻也是一塊可用之石。
殺之實在可惜,又怎能不利用這場風波,讓那些心懷叵測之輩心生畏懼。
於是,在那雕梁畫棟的深宮裡,一個絕妙的計謀悄然展開。
林典的提議,與女帝一拍即合,他們故意營造出陳布衣已死的假象,令眾人信以為真。
他們知曉,若陳布衣之死消息一出,天下皆會以為是皇怒所致,無不膽寒,這正是他們所期待的效果。
然而實則陳布衣被默許隱居,流落於世間角落,生死由他,但再無朝天之日。
女帝的此一決,於無聲處聽驚雷,讓所有官員在震撼中體會到深宮之內的冷酷與決斷,而對於女帝的權威,更是心生敬畏。
陳布衣的事情終於塵埃落定,女帝的心頭那塊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的巨石,也隨著他沉重的磕頭聲,碎成了一地煙塵。
禦書房裡,寶瓶依舊微妙,輕煙嫋嫋,宮燈下的影子,如同被水墨勾勒,暈開了一層神秘莫測的暗香。
一切似乎未動,然而天地間,卻仿佛有了微妙的轉換。
她輕輕擺了擺手,喧散了侍立的宮人,隨即對著宮外輕斟慢喚,“林典。”
聲音不緊不慢,既輕描淡寫,又自有一番從容。
不多時,林典便步入禦書房,他那身青衫似水,步履如風,整個人給人一種瀟灑脫俗的感覺,宛如深宮中的一股清流。
“陛下,怎麼樣了。”林典笑著,他的笑容裡帶著三分風雅,七分玩世不恭。
女帝望著他,微微勾起唇角,那笑裡藏著幾分滿意,更有幾許隻對林典展露的放鬆,“正如你所說,林典,一切事情按你預想的那樣在發展。”
林典上前兩步,放低了聲音,近乎調侃地說道,“這‘陳布衣’的戲碼,陛下您真是演得繪聲繪色,旁人看得幾乎信以為真了。”
女帝也不惱,反倒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這眼神裡透著幾分難得的柔,“朕也算沒看錯你!”
林典退了一步,身形更顯得悠閒自在,“那麼,接下來呢?陛下有何計劃”
女帝的眸光在微微的波動中,似錦鯉穿梭,帶著一縷計上心來的淩厲,“接下來就是西邊的問題了,林典,你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