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歡喊他:“走啊,不覺得味道難聞?”
滿大街都是蛆蟲和蒼蠅。
“嗯。”韓梟牽起韁繩跟上。
兩匹黑鬢戰馬又齊平,緩慢行走在長街。
季清歡問:“你如何看出她們是青樓女子,就因為衣裳?”
“瞎猜的。”韓梟回。
當然不是瞎猜,隻是原因不好說。
因為......
清白人家的姑娘不可能被強迫一個月,還能活著等人來救。
她們會自儘或絕食,認為身子臟了就沒臉見人。
這是大多數清白姑娘的思維。
更彆提在這麼多侍衛的注視下。
還能裸著手臂和大腿,哭哭啼啼的走出來。
換成是清白姑娘,隻需想想自己這樣回到家裡、麵對家人的畫麵,都已經絕望到哭都哭不出來了,很難繼續生活下去。
所以韓梟斷定剛才那群姑娘的身份不清白。
並且她們能與遼軍周旋、伺機被救援。
應該是心裡清楚自己另有活路。
比如.....
她們早知道自己命比紙薄。
不會把家當全帶在身上,大多數都是往各個錢莊存著應急的錢。
隻要等到被誰救出,恢複自由。
她們就可以去取回錢財另尋活路。
狡兔三窟不是貶義詞。
是她們苦難人生裡,必須學會的生存之道。
季清歡和侍衛們不了解這些。
因為他們幾乎沒接觸過歡場女子。
韓梟是見過頭牌花魁到處存錢的。
他曾隨口問過一個花魁,為什麼要到處存錢。
花魁說:“我們不比尋常女子安穩,哪日得罪了厲害人物,被打殺或變賣、流落街頭也是常有的例子,鴇娘提點我們,各個城池都得提前攢點錢,總歸沒有壞處。”
這些事說來複雜。
韓梟不好跟季清歡解釋。
他隻讓季清歡不用操心她們。
身存亂世摸爬滾打,各有各的生機。
解救之法唯有打退外敵。
讓世道儘快安穩。
“......”
街頭地麵臟汙,難以下腳。
但城主府附近還算乾淨。
大抵是有巴圖老賊住在這裡,遼兵們不敢在周圍折騰。
“您在門口稍等,我們進去收拾一番。”墨魚說。
腿上有傷的季清歡不好亂走。
等墨魚他們收拾好了再叫他下來。
韓梟自然騎在馬上,立於府邸門口陪著季清歡。
華生在他倆旁邊舉著火把。
夜幕悄然降臨。
城門口的焰火逐漸停了,到處都靜悄悄的。
季清歡還在琢磨剛才那些姑娘,總覺得有哪兒不對勁,卻因膝蓋失血過多,腦子昏沉的想不起來。
他隻好又看向韓梟:“喂。”
“嗯?”韓梟扭頭回視他。
季清歡問:“...你有沒有覺得剛才那些被擄來的女子,這件事,有哪裡不對?”
他想不起來,說不準韓梟能想到。
“沒覺得,”韓梟聲線平淡,眸色卻如墨汁一般化不開,“不是說你最近頭疼?少思慮,養養傷。”
是不對勁。
但他不打算告訴季清歡。
“......”
季清歡狐疑著說:“那你方才盯著她們背影看,神色好像....”
“難不成你連那些妓子的醋都吃?”韓梟故意這樣打岔,戲謔笑道,“我還不能看看旁人了。”
“?”季清歡覺得韓梟這想法不可理喻,翻了個白眼。
“你無不無聊,滿腦子亂七八糟的。”
他還能見個人就吃醋麼。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韓梟沒那麼不挑食。
吃個毛線的醋。
“是,我滿腦子亂七八糟,”韓梟懶倦回嘴,“誰能比得過季小王爺端莊正直、不苟言笑。”
忙起來的時候腦子裡隻有正事。
半點私心都不存。
像小陀螺似的不停轉。
片刻後。
墨魚他們簡單把府邸收拾好,就出來接人。
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巡查一遍,把房間物品規整一下。
那巴圖老賊挺會享受。
府邸裡物品全都置辦的最好,許多擺件兒還是從宮裡拿出來的。
後廚裡麵菜和肉堆了小半間庫房。
老賊撤出鴉城的時候,也沒來得及搬走。
隻顧著催促大軍搬運糧草。
此刻算是給季清歡他們行了個方便。
一應物品俱全。
*
天氣炎熱,洗澡水都不用燒太燙。
半個時辰後。
墨魚端著一碗湯麵走進房間:“您真不用些飯菜?”
侍衛們簡單炒了幾盤菜。
原本想端過來,但季清歡隻要一碗清湯麵。
“沒胃口,你們吃吧。”季清歡剛沐浴過,換上一套乾淨的黑綢裡衣,正坐在內寢軟榻上給膝蓋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