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陸嬋璣吃經驗,長教訓,絕對不在同一件事上犯兩次錯。
她尤其不想再讓陸聞樞替她受過,索性將書再度往臉上一蓋,眼不見心不煩,當陸祁是隻亂叫的蒼蠅。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被陸嬋璣斥責,陸祁尷尬得麵皮發紅,他一心趕回來,沒想這麼多。
可來都來了,陸祁執意道:“你和我再比一場。”
哦,蒼蠅,會說人話的蒼蠅。
“就比一場,我想確認一些事情。”
見陸嬋璣在躺椅上動也不動,成死屍狀,陸祁心裡越發焦急,竟然做起自己最不屑的事情,耍起賴來:“若是你不和我比上一場,那我就不走了。”
穿過樹葉的光斑落到蓋在陸嬋璣臉上的書籍扉頁上,看到上麵大大的“劍譜”二字,陸祁臉皮更加發燙,也越發執拗。
陸嬋璣覺得莫名其妙,“唰”的將蓋在臉上的書重新拿起來,皺著眉頭問:“你一個修士,要和我一個凡人比,不覺得太欺負人了嗎?”
“我不用靈力,隻與你切磋劍招。我們說好了是切磋,司律堂沒有任何理由能罰我們。”陸祁堅持道。
陸嬋璣問:“我怎麼知道你不會反咬一口?”
陸聞樞受鞭罰一事,陸嬋璣心裡始終覺得蹊蹺,總疑心是眼前這隻蒼蠅跑去司律堂裡惡人先告狀,才牽連陸聞樞受了鞭罰。
陸祁狠了狠心:“司律堂如果要罰,我全擔了!”
陸嬋璣狐疑:“當真?”
陸祁:“當真。”
“口說無憑,簽字畫押。”陸嬋璣丟了張青符給他。
陸祁倒也痛快,在青符上寫下字據,署名,交給陸嬋璣。
他看著麵前的姑娘突然嘴角一翹,臉上綻出一道意味深長的微笑。
“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陸嬋璣微笑,她將憑據收起,手中的絲線已經牽引著她的青衣傀儡無聲在陸祁身後站了起來,“我隻是在高興,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揍你了。”
幾個瞬息後。
陸祁的劍脫手而出,斜插在地麵上。
“不再會。”陸嬋璣重新躺回院子裡的搖椅上。
陸祁深深看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隻是默默撿起自己的劍,而後離開。
陸嬋璣本以為,陸祁能聽懂她那句“不再會”,畢竟如此簡短的一句話,理應不太難理解。
但沒想到,第二日,陸祁又來了。
他說的話依舊同昨日一樣:“你和我再比一場。”
陸嬋璣:“……?”
瘋了吧?
陸嬋璣:“再比你也贏不了的。”
“那也比試了再說。”陸祁道,“未必不能贏。”
陸嬋璣狠狠皺了皺眉頭,陸祁的個性實在強勢得不討人喜歡。習慣了被陸聞樞春風化雨溫柔以待,單是陸祁這等行事作風,就足夠陸嬋璣不給他好臉色看。再加上之前結下的梁子,陸嬋璣看到他就心煩。
陸嬋璣極力推辭拒絕,可陸祁偏偏就是死耗上了。
她不答應,他就不走。
陸嬋璣趕他,他就站在聆春閣門口等。
除了陸聞樞之外,陸嬋璣這兒經年累月也沒有旁人來,她也很少和其他人打交道。
一想到外麵有個陸祁在,陸嬋璣坐也不是,臥也不是,總是忍不住往外看。
無奈,陸嬋璣隻好應了陸祁的請求,又與他切磋了一次。
說是切磋,但實際上,在陸嬋璣看來,就是陸祁想不開討打。
這一次,陸祁依舊敗了。
當夜,陸嬋璣心中便有種不祥的預感。
待到次日,陸祁果然又來了。
-
蓬萊。
論劍大會已經到了尾聲,隻剩兩日便可結束。
此時還留在比試台上的人隻剩了太微宗顏玉歌、江岸、風息穀薛錚遠、玉陵渡魏清夏,與承劍門陸聞樞。
按抽簽來決定對陣的兩人,魏清夏對薛錚遠。
江岸對陸聞樞。
無人抽到顏旋玉,顏玉歌進一位。
看台裁判席上,葉坪舟在列。
上一任論劍大會,葉坪舟名列第二,可惜同一屆論劍大會上微生溟一鳴驚人,將他的光彩完全掩蓋,提起上一屆論劍大會,人人隻知微生溟,無人知道葉坪舟。
葉坪舟饒有興味地看著台下幾人。回想起百年前,他還是個新人,參加論劍大會的情形,宛若昨日發生。
旁邊好友問道:“你那師弟今日不來?”
哪怕對方不明指,葉坪舟也知道對方所提之人是誰。
“我那微生師弟向來行蹤飄忽不定,我來之前,他和我說過,若是這論劍大會上出現能破他殺招之人,傳音於他,他自會以速速前來,不然來這裡受人吹捧,比不上去凡間殺個妖怪來得痛快。可惜——”?葉坪舟手中小扇輕搖,遺憾道,“這都到了最後兩天,彆說破他的殺招了,能使出他殺招的人,都沒見到一個。”
旁邊好友吹捧道:“怕是再等上百年,也難出一號你師弟那樣的人物——”
台上,魏清夏對薛錚遠,兩人相對而立,朝對方抱拳。
劍拔弩張。
葉坪舟身旁好友道:“這魏清夏雖是第一次參加論劍大會,但鑽了規則的空子,實際上他仙齡已經三千餘歲,此次前來?,恐怕已經對於奪得魁首胸有成竹。可惜,這一屆風息穀的薛錚遠與承劍門陸聞樞,本領都不容小覷,他這如意算盤,可能要落空了。”
每個修士都可以來蓬萊島論道,但上論劍台的機會,隻得有一次。
三千餘歲了才來參加,這怕是一直壓著名額,直至覺得自己萬無一失才來參加的。
可魏清夏卻不知道,他這樣瞻前顧後,畏首畏尾,就已經失去了拔得頭籌的機會。
因為真正的天之驕子,無需這樣斤斤計較,他們鋒芒畢露,從不畏難,似乎沒什麼不可以解決。論劍台隻不過是他們露臉初試的地方,是修仙論道的伊始,並非終結。
某種意義上,從決定以千年的修煉光陰置換論劍大會魁首的那一刻起,魏清夏就輸了。
兩人正說著話,隻見台上劍影碰撞,衣袂紛飛,錚錚碰撞聲中,兩人身影如纏似繞,打得難舍難分。
這時候,魏清夏眸中寒光一閃,手中本來四平八穩的劍忽然一收,轉眼間,就換了一個進攻的路數。
靈力注入長劍中,揮出了一招新的招式,劍招一變,劍意都跟著變了。變得寒光朔朔,殺氣畢現。
“滅!”
薛錚遠立刻變了臉色。
“滅?”葉坪舟挑眉,手中搖扇的動作慢慢停住,脊背略微挺直,更具興味地看著台上的局勢變化。
“滅”這一招殺招既出,勝負已見分曉。
不過兩個來回,薛錚遠便敗下陣來,魏清夏勝。
既見勝負,葉坪舟手中扇重新搖動起來。他以扇掩笑:“看來,這就是魏清夏的底氣。”
一個一心想要在論劍大會一舉奪魁、並為此謀算千年的人,還不知道費儘多少心血練會了微生溟的殺招,怪不得這般胸有成竹。
葉坪舟將視線放在另外一組人身上。
另一組,是江岸對陸聞樞。
陸聞樞穩穩當當地勝了。
明日這論劍大會的比試台上,隻剩了陸聞樞、魏清夏、顏玉歌。
看著笑得誌得意滿的魏清夏,葉坪舟搖搖頭,遺憾地看了眼陸聞樞與顏玉歌二人:“這兩人,恐怕今晚是要如坐針氈、備受煎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