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桌子對麵的楊萬裡,心裡也在一陣嘀咕著,都說元掌櫃喜歡長得年輕嫩滑的,這下看來,準沒錯了...
......
趁著取酒上菜的間隙,朱鞏開始暖場道:“許兄弟,自打見著你進城的那一天,老哥我便篤定你將來必會在這軍隊裡大展拳腳,嘿嘿,果然不出所料,這才不到一年光景,都能當上綠柳營的什長了,這未來不可限量啊,讓老哥我看著都有幾分眼紅!”
楊萬裡接話道:“確實如此!有誌不在年高,無誌空長百歲,老楊我那天心裡還有些不信,多有得罪之處,待會兒,我先自罰一杯!“
楊萬裡此時倒不是突然轉性了,刻意拍馬溜須,實在是眼前這個少年人,戰績拿出來,讓人心服口服啊!
楊萬裡此時,不再把許青白當作一個年輕的後生看待,更不會再像那天一樣,質疑他來軍隊的目的,認為他隻是一個誇誇其談的膏粱子弟...
在旁邊聽出一點味兒來的朱鞏,那天將許青白交到楊萬裡手裡後,便避嫌地提前走了,對於此後參軍處發生的事情,他並不知情。後來,他也曾與楊萬裡喝過幾次酒,但後者從始至終也沒有在自已麵前提談過什麼。
朱鞏眼下猜測,是不是因為老楊那讀書人的臭脾氣,當時沒怎麼跟許青白說到一堆去。不過他想著,既然是許青白主動約了老楊喝酒,多半心裡也沒多大的間隙了。
朱鞏便假裝不知,繼續說道“是了,是了,如今整個邊軍裡頭,可都是知道有許兄弟這麼一號人物了!”
他又轉頭對著楊萬裡說道:“老楊啊,你這有誌不在年高,說得好!你們讀書人就是厲害,有時候放個屁都讓人覺得香!你也彆一杯了,就你那酒量,喝一杯可能還打濕不了嘴皮子,咱們兩個空長百歲的人啊,都先各罰三杯!”
楊萬裡欣然應許,心裡不禁對朱鞏有些佩服。這個朱鞏,雖然是個軍伍裡的粗人,說點話也糙,但是三兩句就把現場的這些許尷尬給帶過去了。他覺得,朱鞏這類人能靠著自已的摸爬滾打,一路爬到城防營副都尉的位置上,確實是有些“真水平”的...
等到酒菜上桌,許青白又多要來了五個酒碗,一一擺在桌子上,倒滿。
許青白先是對著朱鞏和楊萬裡拱手致歉,說了句:“還請兩位稍候片刻...”
他逐起身,依次端碗,一一將酒淋在地上,語氣不急不緩,鏗鏘說道:
“這一碗,祭綠柳營左隊第一什第二伍龔順,一等探馬步卒,從軍十九載,一生取敵首一十六枚,腹部中刀,卒於大匈青蜉觀,年三十有六!”
“這一碗,祭綠柳營左隊第一什第二伍蔣大富,一等探馬步卒,從軍二十一載,一生取敵首一十八枚,與敵同歸於懸崖,卒於大匈青蜉觀,年三十有八!”
“這一碗,祭綠柳營左隊第一什第二伍馮萬年,弓箭手,代理伍長,從軍二十六載,一生取敵首二十一枚,被人割破喉嚨,卒於大匈青蜉觀,年四十有二!”
“這一碗,祭綠柳營左隊第一什什長盧歡,從軍二十七載,一生取敵首三十七枚,死在亂刀之下,卒於大匈青蜉觀,年四十有三!
......
許青白神色肅穆,端起還剩下的那一碗,頓了頓,又一如前番,將酒淋在地上,開口說道:
“這最後一碗,敬綠柳營諸戰死的弟兄,敬邊軍諸沙場喋血的戰友,祭我大越所有保家衛國的英靈...”
......
醉生樓內,頓時傳出乒乒乓乓的聲響。
許青白麵色平靜,率先倒滿一碗,一口喝下。
龔平漲紅了臉,倒滿一碗,一口喝下。
朱鞏楊萬裡對視一眼,倒滿一碗,一口喝下。
女掌櫃元歌目光灼灼,就近取來酒碗,倒滿一碗,一口喝下。
四散在角落裡喝酒的人,一一起身,將小酒杯撤下,取來大碗倒滿酒,跟著複述了那一句“祭我大越英靈...”隨即紛紛仰頭,一口喝下。
......
今晚的醉生樓裡,
有些人還健在,喝得酩酊大醉,高聲喧嘩著,尚且活得很好的...
有些人不在了,靜悄悄地走了,就像長久沉眠於睡夢裡,永遠不會再醒來...
今晚的醉生樓裡,
醉生的,夢死的,
都在,
濟濟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