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宅院門口。
望著李奕和馬仁瑀離開的背影,趙匡胤皺著眉頭久久凝目,直到二人消失在街巷拐角處,他方才收回目光。
李奕在擔憂趙家的同時,趙家又何嘗不在忌憚他?
一個擔憂被記仇報複,另一個擔憂對方因害怕被報複而結仇。
就像是一種猜疑鏈,已經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了。
趙匡胤搖頭歎息一聲,轉身準備回到院內,卻見一人快步走出來,他不禁腳步一頓。
“二哥,奕哥兒走了嗎?”
趙二娘急匆匆的走出大門,一邊說著一邊翹首看向街角,卻並沒有見到李奕的身影。
她忍不住埋怨自己二哥道:“你怎麼不拉著奕哥兒,乾嘛如此著急把他送走,也不等我跟他說幾句話。”
聽著妹妹的話,趙匡胤臉色怪異,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說出來。
“二哥,你這般看著我作甚?”
“二妹,你今天……為何有些奇怪?”
趙匡胤到底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妹妹今天的表現,隻能用了“奇怪”二字。
“二哥,難道阿爹糊塗,你也不明事理嗎?”
趙二娘攏了攏發梢,似乎並不意外趙匡胤的問題,甚至還反問起自己的哥哥來。
趙匡胤頓時有些不悅,輕聲斥責道:“二妹怎麼能如此說父親?”
他知道這個妹妹從小就有主見,性子也頗為倔強,但沒想到她現在都敢指責起父親來。
趙二娘聞言沉默了一下,接著又愴然一笑道:“做女兒的自然不敢指責阿爹的不是,可阿爹當年將我嫁給那米福德時,又可曾考慮過女兒的感受?”
“隻因米福德他爹是阿爹的昔日好友,在阿爹落魄時伸出過援手,便將我許給了米家作為人情回報。”
“前兩年米福德病死了,我又隻能灰頭土臉的回家來,難道我就隻是一件推來搡去的貨物嗎?”
望著妹妹臉上的悲切,趙匡胤頓時無言以對。
換做其他女子,或許會逆來順受,但自家二妹的性子……怕是心底早就對父親有極大的怨氣。
趙二娘繼續道:“妹妹我並非嫌貧愛富,雖然那米家如今比不上我家富貴,但也算是衣食無憂,我本該知足的。”
“可我就是不喜歡那米福德,論長相、論本事,他有哪一點拿得出手的?”
“更彆說身體還虛得很,早早的就丟了命……我等女子就不能追求自己歡喜的如意郎君嗎?”
趙二娘的這番話可謂是十分露骨,趙匡胤哪能還不明白妹妹的心思?
他歎氣道:“我知妹妹心裡有怨,日後若有好人家,自然隨你擇取,可那李奕……”
“奕哥兒又怎麼了?”
說到這,趙二娘似有所感,輕聲道,“我知你們都對表弟那事介懷,可真要論起來,表弟不去憑白招惹,又怎會被誤傷了性命……”
“而姑姑她一時想不開……我也理解阿爹的心思,他隻剩姑姑一個親妹妹,肯定難以接受,可人死不能複生,活著的人總不能不過日子了吧。”
“如今奕哥兒立了大功,受到官家這般賞識,以後還會有更大前途,咱們家何必與人結怨?”
趙二娘的想法很簡單,已經發生的事就不要再糾纏,人家也不是存心的,為什麼就不能重歸於好?
對於她來說,不論是姑姑也好,還是表弟也罷,她都沒什麼感情。
姑姑出嫁時,她尚在繈褓中,表弟更是半個外人,趙二娘自然很難對她們親近。
趙匡胤默然無語,為了心中的誌向,很多事情他都能容忍不究。
因此他並不介意和李奕化怨為友。
所以自高平之戰後,他主動與對方示好。
但父親不一樣,他年紀漸大,越發的念舊思親,看待事情難免有些固執,一時半會兒很難解開心結。
比如今天的滿月宴,就因自己邀請了奕哥兒,父親從頭到尾都沒現身,甚至還不讓三郎露麵。
趙匡胤夾在中間,左右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