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如何肯信我說的是真的,我不想嫁什麼姓孫的,隻想留在園子,伺候老太太、太太,和姐妹們在一起!”
這話聽著像是正常,實則卻隻前半段是真話。
若非心裡有人,迎春又會有什麼不舍?
在大觀園中,她向來老實木訥,一句多的也不肯說。
話都不多,何來幾分真情?
若說有些感情,也隻和探春不錯。
“姐妹們早晚也都要嫁人,誰還能一輩子呆在娘家不成?”
探春聞言又勸了一句,還道:
“大老爺的人品,我們做晚輩的就不說了,可他為二姐姐找的夫家,好歹也是世家子弟,又是襲了官的。”
迎春聽她這話,頓時急道:
“寶玉說他也見了,還說那人惡行惡相,不是好相與的。”
這孫紹祖生得相貌魁梧,體格健壯,且弓馬嫻熟,應酬權變。
任誰看了也要說一聲:好一條漢子!
除了賈政和寶玉。
兩人都見慣書香門第,看這軍中漢子不上。
寶玉回來之後,更是找到迎春,大肆渲染了一番。
原本迎春就有些彆樣心思,聞言再也按耐不住。
這才有了過來找探春哭訴之事。
“寶玉的話如何能信?再說若是他說的算還行,可他說的再好再惡又能如何?”
提起寶玉,探春麵露不屑,又道:
“終究他也不敢在大老爺麵前勸上一句,說好說惡無非背後嚼舌。”
忽地她又想到什麼,還補充道:
“對了,我倒是聽說老爺勸過大老爺,可大老爺也是不聽的,事到如今,二姐姐還是不要多想了。”
賈政倒真的勸諫過兩次,
他不僅看不上孫紹祖這樣的軍漢,也對孫家祖上頗有微詞。
隻覺孫家當初是為了攀附,而非實意交好。
如今孫紹祖的目的,顯然也是不純。
無奈賈赦一意孤行,還準備再多敲些銀子使呢。
哪裡肯聽賈政的迂腐之言?
“若是以前我可能就忍住不說,兩眼一閉嫁過去算了。”
迎春一聽賈政勸了也沒用,頓時愁容滿麵。
說著,又轉而卻化為一臉的淒苦,道:
“可如今,我就是不甘!”
迎春的不甘,讓探春有些動容。
“二姐姐……你……”
話說一半,探春終究不忍再勸下去。
見探春不再勸解,迎春連忙問道:
“探丫頭,我知你素來主意最多,你幫我想想,如何能不用嫁過去?”
探春沉吟了一下,才道:
“我處置府中事務的時候,曾聽聞大老爺是用了這位孫大人的銀子,如今沒辦成事,還不想還給人家,才不得不準備答應了對方的求親。”
這話一出,迎春的臉色頓時一白。
涉及錢權交易,而她隻是個填頭。
這樣的情況下,若真嫁了過去。
如何能在夫家站住腳?
她本來性子就軟,若再有把柄在對方手裡。
恐今後的日子就更難了。
“若是能還上他的銀子,這位孫大人許就不會非要娶你了。”
聽到探春的話,迎春急道:
“多少銀子?”
探春歎了口氣,才道:
“唉,聽說有五千兩。”
這段時間,孫紹祖來要過好幾次。
雖然沒有鬨開,但也難免嚷嚷過兩次。
下人們自然就傳了出來。
“嘶~!”
一聽這個數目,迎春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若是賈府鼎盛的時候,五千兩也不算什麼。
可彆說是他,任憑府裡的小丫頭都知道賈府如今的難處。
五千兩對於現在的賈府,已經不算小數目了。
見迎春一臉的絕望,探春有些不忍,便道:
“其實也有個辦法,就是不知你敢不敢。”
迎春聞言,連忙拉住探春的胳膊,急道:
“什麼辦法,先說來聽聽。”
探春歎了口氣,道:
“要麼求到璉二哥那邊,畢竟是你親哥哥,說不得出了銀子,再幫你說上幾句。”
“要麼求到老太太那邊,把這銀子還了,大老爺自然明白。”
她說的兩條路,其實都是一樣的。
探春處理府中事務,多少知道賈璉是有私房錢的。
更不用說賈母,她的私產多少人惦記著呢。
若是這兩人願意幫忙,隻需把銀子還了。
那時賈赦未必願意再白白嫁了迎春。
隻是,這兩人也未必願意出這個錢。
“我……”
迎春猶豫不已。
她知道自己的分量……
好吧,無足輕重。
這兩邊,一個是哥哥,一個是祖母。
就算看她可憐,估摸三五百兩還能出。
可五千兩,怕是……
探春見她模樣,就知她為難,
忽地想到什麼,當即又笑著道:
“除此之外,其實還有個辦法,”
迎春聞言,就是眼前一亮,
她再次燃起希望,希冀的看向探春。
“這個辦法,就是找寶姐姐。”
探春露出一抹笑意,道:
“馮家和薛家都是極有錢的,拿出五千兩不在話下,正好你借了銀子,拿自己抵債去。”
這話一出,迎春的臉騰地一下漲紅。
她瞪著探春,一臉羞惱的道:
“我說正經的,你還調笑我!”
探春見此,斜睨她一眼,道:
“我說的也是正經的,你一心想去馮家,這不就是個機會?”
迎春聞言,頓時有些結巴。
“我……我……我……我什麼時候說要去馮家了,我隻是不想被賣給一個軍漢罷了!”
“嗬!”
探春冷笑一聲,無所謂的道:
“那你就繼續嘴硬,等著大老爺的安排好了。”
說著,起身欲走。
“彆彆彆!”
迎春也沒想想,這裡就是秋爽齋。
探春能走到哪去?
她一時亂了陣腳,連忙上前按住探春,咬牙問道:
“你直說我要怎麼做才好?”
“噗嗤!”
探春見她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道:
“寶姐姐是個心軟的,隻要你直訴衷腸,她必定會幫你一把。”
直訴衷腸,表麵指的是把這事告訴寶釵。
實則也是讓迎春把暗戀馮一博的事也說了。
“我如何說?”
迎春一聽,頓時一臉的尷尬。
此時她也沒了剛才的不甘,反而恢複了平日那般。
隻見迎春一臉的怯懦,口中還期期艾艾的道:
“總不能……總不能我說想去她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