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二
佩軒和大奎、大雨告彆了李大慶等同學,一路走回家。三個人邊走邊說話。大奎感慨地說:“大慶這幾年心裡都不是滋味,看來乾一件壞事要背好長時間包袱啊。”佩軒歎口氣說:“是啊,他那會是個糊塗人,而且對我下手挺重,不過我也沒對誰說過,但是你也馬上知道了,把他捶了一頓。其實這事是在常老師身上,常老師這個人很不怎麼樣,不過他下場也不好,身敗名裂,灰溜溜調走了。”大雨回憶說:“大慶當時沒想到他打了大根哥民憤會那麼大。”佩軒笑著說:“捶他是大奎組織起來的。哈哈。”大奎憤憤地說:“他當時確實太惡劣了,如果不給他點教訓,他會更加猖狂。”佩軒說:“都過去了,現在他要學好,咱們當然應該歡迎。”大雨和大奎都說:“當然應該歡迎他學好。”到了岔路口,大雨、佩軒回了家,大奎去店裡看門。
佩軒回到家,跟爹媽說了一會話,就去睡了。
大年三十晚上,文秀送佩軒到劉莊村口之後回到家,哥嫂們都去睡了,媽在等著她,看她回來了,就催她去睡。她洗洗臉洗洗腳就去睡了。她想起來去年除夕她第一次正式上門拜見公公婆婆,就像在眼前一樣,不覺得就一年了,今天她和佩軒兩邊跑,都照顧到了,抑製不住內心的興奮,憧憬著他倆的未來,內心流淌著無限的愛意。她高興之餘,警告自己,凡是要多思考,做事不可大意,要小心謹慎。不可再出現會導致誤會的事件,這樣想著,就睡著了。
初一早晨快到五點的時候,爸媽都起床了,大哥大嫂也起來了;小龍醒了,也要起來,大嫂隻好給他穿衣服。媽下好了餃子,也給神仙和祖宗上了供。大哥帶小龍去院子裡放鞭炮,自家院子裡的鞭炮聲驚醒了文亮兩口子和文秀。文秀趕快起床,因為她也要陪著大嫂二嫂出去拜年。
文亮醒了之後,看到孫小紅也醒了,就說:“小紅,我昨天喝多了,跟你說了沒有?”小紅不解地問:“說什麼?你什麼也沒說呀,就知道呼呼大睡。”文亮耐心地說:“在這樣的,咱們這新媳婦大年初一要去給本家的長輩拜年,人家都要給壓歲錢的,不去不好看。”小紅疑惑地說:“怎麼去?是你帶我去還是我跟著大嫂、秀秀去?”文亮乾脆地說:“你跟著大嫂和秀秀去就行了,大嫂讓你怎麼辦就怎麼辦。”小紅笑著說:“好,我聽著這鞭炮聲好熱鬨,也想去看看熱鬨,咱們趕快起床吧。”他倆都是軍人,起床很快,馬上就穿好了,文亮去打來洗臉水,讓小紅先洗,他去疊床。這幾天他起床晚,而且他要照顧小紅,都是他疊床。兩人洗好到堂屋,一家人都起來了,媽給每人盛了一碗餃子,讓吃了飯再出去拜年。一家人匆匆忙忙吃了飯,就兵分兩路出發了:一路是文明和文亮哥倆,一路是大嫂帶著二嫂、秀秀以及小龍。因為大嫂要引導著二嫂,所以文秀就抱著或者牽著小龍。
大嫂一行首先來到幾個至親的叔叔家裡拜年,照例是都不讓磕頭了,大嫂首先向叔嬸介紹二嫂,二嫂會說:“給叔叔拜年!給嬸嬸拜年!”長輩們照例會攔住她們,說:“省了,現在不興這個了。來了就是拜年了。”然後嬸子會給個紅包,然後她們客客氣氣告辭出來,再去另一家。去了至親的幾個叔叔家,接著就去堂叔堂伯家,五服之內的有二十多家,他們這一支的確是劉莊第一大家族。他們家又是這一支中的翹楚,影響最大,所以不管到了誰家,都特彆熱情,給小龍裝滿了糖果,裝不下了,就裝到文秀和大嫂的兜裡,把小龍高興得不得了,有時候路過家門口,文秀就拉著小龍回家把糖果掏出來,再跟著大嫂去。這樣二十多家跑下來,也用了一個多小時。本家走完之後,就讓二嫂回家休息,大嫂和文秀兩個人輕裝去韓姓、劉姓、王姓的關係比較好的長輩家裡拜年。因為二嫂是新媳婦兒,去這些遠一些的人家裡拜年有朝人家要壓歲錢的嫌疑,所以第一年的新媳婦兒除了本家之外,其他家都是不去的。到了第二年,新媳婦兒成為老媳婦兒了,不用給壓歲錢了,就一視同仁了,也就可以去這些人家拜年了。
大嫂和文秀拜年走完之後回到家裡,小龍又睡了,大嫂就解放了。大嫂笑著說:“秀秀,咱們去找新媳婦兒噴空吧?”文秀直率地說:“好。”她們就去了二嫂的房間,文秀敲門,裡麵二嫂的聲音:“進來吧。”她倆推門進去,二嫂從被窩裡出來,要穿衣服,大嫂說:“小紅你彆起來了,坐在床上就中了,俺倆來找你噴空。”二嫂就笑了,說:“我也正想去找你們倆說話呢。”於是,二嫂就披著棉衣倚著床頭坐在被窩裡,大嫂和文秀圍著煤球爐子坐著,姑嫂三人開始聊天。
大嫂對文秀說:“秀秀,你還沒放假的時候,酆佩軒去安陽找你了?”文秀最不想提起的就是這件事,可是她又不能不回答:“是啊,他說他放假要回家了,問我有事沒有,我說沒啥事,隻是有些年貨急著拿回去,怕家裡買重了。我問他能不能從安陽下車,把這些年貨捎回去,他就從安陽下車了。正趕上我忙得很,要搞晚會,我還是個主持人,還有演出的節目,忙的不可開交,也沒時間陪他。我去演出了,他也去看;我去跳舞,也讓他跟著去看,隻不過誰也不認識他。晚上他住到我的打字室,用四把椅子搭個床,他就那麼湊合睡。白天他躲到我的宿舍裡看書。本來他要早兩天回來,正好鄧科長說他們過兩天要去賈莊附近,問我有沒有要捎回家的東西,我說有個人能不能捎回去,他們說當然能,車裡有的是空位。我說如果沒座位就讓他坐到後邊的敞篷車廂裡,他們都笑了。”大嫂不滿地說:“秀秀,你就貧嘴吧,你敢這麼說?你這麼說不就是說酆佩軒是你的女婿嗎?你肯定不會這麼說的。”文秀“嘿嘿”笑了。
二嫂打趣說:“秀秀,你昨天在婆家大顯身手了吧?”文秀隨口說:“輪不上我,我打下手還可以,做菜做不好。他家有人做,他姐姐、姐夫都會做,他媽也能做。輪不上我,我還沒過門呢,不能喧賓奪主。”大嫂詐她:“我咋聽說都是你做年夜飯呢。”文秀揭穿大嫂說:“昨天晚上的事,你往哪聽說呀?我沒說過,沒人知道,你就詐我吧,嘿嘿,我不上你的當。”大嫂笑著說:“秀秀好聰明啊。”二嫂和大嫂都笑了起來。
二嫂像是想起來了什麼,說:“秀秀,你還記得你送給我的那條圍巾嗎?”文秀和大嫂都點點頭,表示記得,文秀疑惑地說,“怎麼了,二嫂?”二嫂很直率地說:“有一次,我下班的時候,換了便裝,就戴了那條圍巾,我們醫院裡管行政的姚副院長仔細打量我一番,說:
‘你是新來的孫小紅大夫吧?’我驚奇地回答:‘是的,姚副院長您找我?’姚副院長笑著說:‘我不找你,我隻是看到你戴的這條圍巾,感到有點好奇。’我們醫院的人都知道,姚副院長是一個見過世麵的人,因為她的丈夫曾經擔任過歐洲好幾個國家大使館的武官,她作為武官夫人一同前往,她是我們的一位開明的、乾練的領導。我本來也是對這條圍巾充滿了好奇,就試探性的問:‘您為什麼感到好奇呢?’姚副院長胸有成竹地說:‘小紅大夫,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的這條圍巾源自法國的一個著名的奢侈品品牌。而這個品牌現在在我國還沒有建立銷售網絡,就是說,目前我國還沒有賣這個品牌的產品的。所以,我敢斷定,你這條圍巾不是在國內買的。’我同樣也充滿了好奇,我點點頭說:‘這條圍巾是彆人送我的,我也不了解它的來曆。’說著,我就解下來圍巾給她看,她仔細看著,笑著說:‘一點不錯,就是它。’她接著問:‘知道多少錢買的不知道?’我鄭重地說:‘不知道。不過它的標簽上好像標的是四百九十九法國法郎。’她乾脆地說:‘小紅大夫,你知道它在國內值多少錢不知道?’我當然不知道,搖搖頭說:‘不知道。’她笑著說:‘你猜。’我微笑著說:‘姚副院長,我猜不出來,您說吧。’姚副院長肯定地說:‘因為這個品牌的產品還沒有在國內上市,根據一般國外奢侈品的價格,這條圍巾的價格換算成人民幣,至少在一千塊錢以上。’我吃驚地說:‘啊,這麼貴啊!’她笑了,說:‘都是這樣的,一般來說,因為買不到,一般奢侈品的價格都要比原價翻翻的。即使這樣,也還是很難買到,’我驚訝地說:‘好嚇人啊!’她目光炯炯地看著我,說:‘沒錯,就是這樣的。小紅大夫,你好好珍惜吧。’我羞答答地說:‘謝謝姚副院長,我一定聽您的話。’她又叮囑我說:‘這麼高檔的產品,一定要戴,不要舍不得戴,壓在箱底太可惜了。’所以,我現在就天天戴著。”大嫂和文秀聽得目瞪口呆,一時都楞在了那裡。
二嫂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們的姚副院長看看四周,又放低聲音對我說:‘當然了,我們理解的奢侈品也與國外也有所不同,其實呢,這樣的圍巾在法國也不是說是非常的奢侈品,因為......,因為那裡的工資及收入遠高於我們,所以這樣價格的圍巾對人家來說其實不算什麼。小紅你想,人家都是開著幾萬、十幾萬甚至幾十萬法郎的小汽車上班的,會很在乎一條四、五百法郎的圍巾嗎?當然我不是說這條圍巾不好,它是特彆好的,無論是做工還是質料,都是很精致的,戴著它也顯得典雅和高貴。哈哈,小紅大夫,我說的不要對彆人說,這些話並不是人人都能理解的。’我鄭重地朝姚副院長點點頭,說:‘我知道,我一定聽您的話,謝謝您!’姚副院長笑著說:‘小紅大夫,再見!’我也恭敬地說:‘姚副院長,再見!’大嫂、秀秀,你們看,有意思吧?”
大嫂意味深長地說:“太有意思了,人家姚副院長是見過大世麵的,哪像我這樣,隻知道村裡的事,連縣城啥樣都不知道,即使去過縣城幾次,不在那裡生活,也不能真正了解。對大城市,就更不了解了,外國的事更是一點也不知道。你說人家都開著小汽車上班了?咱們這連個洋車(自行車)還買不起呢。咱這閉塞的很哪。”
文秀不好意思地說:“這幾年好點了,口號沒那麼響亮了,我上初中的時候,還天天喊要解放全世界三分之二受苦受難的人民呢,哈哈,現在看起來好可笑,簡直讓人笑掉大牙。我就想,咱們許多人還吃不飽飯、衣不蔽體,怎麼去解放人家呀?”
二嫂認真地說:“秀秀,你好有見識啊。”文秀不以為然地說:“有啥見識?隻是感覺不是那麼回事而已。不過雖然這麼想,也不敢說出來,說出來弄不好就成了“現行反革命分子”了,其實大家都知道怎麼回事,都隻是不說而已。”大嫂、二嫂都點頭表示讚同。
二嫂邊想邊說:“這幾年好多了,至少感覺心裡順了,心情舒暢了,不像以前那樣了。生活上也好了點,不過跟人家外國還差很遠,人家都是開小汽車上班,住的是彆墅,這些咱們連想都不敢想啊。咱這大城市裡有的人結婚了,家裡連一張床都放不下,還亟待改善啊。”
她們仨都感慨萬千,既感覺到越來越好,也覺得還應該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