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兒,你怎麼能這麼說我……”練氏的聲音顫得厲害,她抱著穆連慧,“在你眼裡,娘就是那樣的人了?”
穆連慧攥緊了拳頭,頹然低下了頭,嘴唇囁囁,說了一句話。
聲音極輕。
除了她自己,誰也聽不到,連抱著她的練氏都沒有聽見。
穆連慧說的是“不能管的時候就不管了”。
她眼中沒有淚水,隻是覺得疲憊。
她說的是前世,她在皇陵的幾十年,練氏就是棄她於不顧的,隻顧著穆連誠、顧著侯府不顧她。
沒有人管她,連菩薩都不管她了。
就算她整日整夜的誦經,也沒有辦法讓日子過得輕鬆一些,讓心情變得愉悅一些。
穆連慧恨過,可她其實也明白,她那時候的狀況是“不能管”。
就像她被留在了宮中,幾十年不曾見過一麵的親兒,穆連慧又怎麼會不想他,不管他?
她恨不能把兒子抱在懷裡,就算是粗茶淡飯,也要護著他,照顧他,那是她懷胎十月鬼門關前走一遭生下來的兒子。
不過是不能管了。
所有的道理,穆連慧都是懂的,她知道君臣,知道利弊,知道審時度勢,所以她才痛苦。
她不恨練氏,她隻是怨。
穆連慧知道在她自己的事體上,前世的練氏彆無選擇,就如同跟她對兒子一樣,但穆連慧還是忍不住要怨。
若連這口怨氣都拋棄了,前世那幾十年的痛苦呢?
所有的都放下,都忘了,前世的兒子又算什麼?
她睜開眼睛醒來,今生所有的事情,穆連慧都可以重新去書寫,唯有一樣,唯有前世的那個可愛的孩子,這一世是再也遇不到的了。
她不會再嫁給李欒,不會讓自己再去皇陵,那她和李欒的兒子自然就不會出生。
嫁給其他人,生下來的孩子,即便也是她的骨肉,卻不是那個孩子了。
穆連慧做不到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顧,什麼都放下……
怨著練氏,更怨著自己。
杜雲蘿的目光略過穆連慧倔強又悲傷的麵容,她沒來由的,又想起了慈寧宮裡說穆連慧的話,說她就是站在大殿裡,不跪不拜,隻是仰頭看著高高的佛像,隻是看著。
練氏哭了一通,胸口悶悶的,怕自個兒一口氣上不來,她收了眼淚,坐在羅漢床上。
娢姐兒年紀小,感覺卻很敏銳,穆連慧的冷言冷語和練氏的眼淚讓她覺得慌張,不安得扭動著身子。
蔣玉暖趕緊把女兒抱在懷裡,輕輕哄著,又催丫鬟去打水進來給練氏淨麵。
水盆還沒有端來,芭蕉就先到了。
“侯爺尋了二爺回府,如今人已經往柏節堂裡去了,老太君的意思,不如都去她那兒,她也有不少事情鬨不明白。”芭蕉道。
練氏聽完,偏過頭要和穆連慧說話,穆連慧已經站起身來,風一樣地衝出去了。
“慧兒!”練氏叫不住穆連慧,隻能道,“連瀟媳婦,趕緊跟上去看看,連誠媳婦,把娢姐兒交給劉孟海家的,你扶我過去,他們兩兄妹鬨什麼,彆嚇著孩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