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莫子樂想自己上場的關頭，一個白胖白胖的小手拽了拽她的衣袖。
莫子樂回頭，看見了穿著粉色蓬蓬裙的可愛妹妹丫丫。
“姐姐……雞蛋，我雞蛋，找雞蛋。”
丫丫是四個孩子當中年紀最小的，隻有兩歲多，話還有些講不清，走路也搖搖晃晃地，但渾身肉肉地，可愛又活潑。因為是混血兒，兩隻大眼睛湛藍湛藍地。
莫子樂眨了眨眼睛，問道，“你是要找雞蛋嗎？雞蛋是你和媽媽的任務嗎？”
丫丫呆了呆，眼珠子滴溜溜地轉，有些接不上話，過了一會兒又奶聲奶氣道，“抓雞蛋，雞蛋。”
莫子樂轉頭看了看雞籠底下若隱若現的雞蛋，又無奈地看了看還在“鬥雞”的禾頌，非常仗義地站起來拍了拍胸脯，“丫丫在這兒站好，姐姐給你拿雞蛋。”
於是，莫子樂在鏡頭外工作人員的提醒下，走到了一個方便拿的雞籠裡，小心翼翼地探手進去。
“動作得小心一點，母雞要是反映過來了，趕緊把手縮回來。”
事情進展地倒是比禾頌和雞那對組合順利，莫子樂輕鬆拿出了兩個雞蛋，猶豫了一會兒又伸手進去摸了三個出來。
看著放在沙地上的圓滾滾的雞蛋，莫子樂又思考了一會兒要不要接著再拿。
笨蛋媽媽大概是抓不到雞了，沒有了小雞燉蘑菇，那多炒點雞蛋，是不是也能吃飽？
最後，莫子樂將那一窩的雞蛋都掏空了，還問獵人叔叔拿來了籮筐裝好，交給了妹妹丫丫。
禾頌沮喪地從雞舍走出來，摸著自家團團的腦袋歎氣，“媽媽輸了，怎麼辦，我們可能吃不上小雞燉蘑菇了。”
莫子樂像個小大人一樣的歎氣，抱胸，酷酷道，“吃不上就吃不上唄，剛才我摸了好多雞蛋給丫丫妹妹，晚上我們還可以吃好多炒雞蛋。”
禾頌看得好笑，揪了揪莫子樂緊繃的嚴肅臉，“不準學媽咪！”
【事後采訪，禾頌坐在椅子上解釋。】
【“團團是個有些早熟的孩子，她的性格有些霸道，不嬌弱，很堅強獨立，所以會不自覺地模仿大人成熟穩重的樣子。她在家有時候就會這樣，學她媽咪的樣子來安慰我，或者教育我。哈哈哈哈哈，對，就是教育。”】【“因為我有時候工作會比較忙嘛，有時候出差個一兩個月，都在片場趕不回家，團團就會教育我，讓我趕緊回家，說媽咪想你啦，我也很想你，整天皮得不著家，你也該打屁股了，巴拉巴拉之類的。就真的很……很懂事。”】三個小時的時間已到，四個家庭中隻有禾頌和團團沒有完成任務。
“沒有完成任務的家庭，會有懲罰哦。”獵人意味深長地看著團團，“接下來，請團團出列，參與我們的快問快答懲罰環節哦。”
莫子樂撓了撓頭，不解地看向禾頌，“媽媽，快問快答是什麼？”
禾頌晃晃她的小手，“就是叔叔問你問題，你要快點回答。”
莫子樂似懂非懂地點頭，站到了獵人麵前，“叔叔，你問吧。”
獵人露出神秘的微笑，拿起問題板，道，“喜歡媽媽嗎？”
莫子樂：“喜歡。”
“那你是更喜歡媽媽還是媽咪啊？”
莫子樂一愣，回頭望了望禾頌。
獵人：“誒，不準猶豫，不準猶豫啊，是更喜歡媽媽還是媽咪啊？”
莫子樂眼都不眨，“媽咪。”
禾頌：……白帶你上電視了。
“那你不喜歡媽媽哪些地方啊？不準猶豫哦，要快點回答。”
莫子樂：“抓不到雞，老跟我搶零食，搶媽咪，每次老師叫家長我都讓媽媽不要告訴媽咪，她嘴上答應，結果還是告訴媽咪了，說話不算話……”
如同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莫子樂開始曆數禾頌身上的壞毛病。
禾頌在一邊聽得崩潰，捂臉想阻止，卻愣是插不上一句，隻能雙手一攤，無奈地放任了。
禾頌：你給媽媽留點麵子啊，老底都掀沒了。
“還老出差不回家，讓我和媽咪都掛念她，拍戲受傷，媽咪坐飛機跑到那麼遠的地方，還偷偷哭了好幾次，總是讓媽咪難過，我就是不喜歡媽媽。”
聽到後麵，禾頌情緒沉重起來，她明白團團說的是哪件事。
那是去年到西藏拍的《朝聖》，裡麵有個片段是在雪山上匍匐攀岩的畫麵，因為天氣和環境條件惡劣，拍了大概一周的時間才出的片。
其中有一次，綁在她身上的登山繩斷了一根，她的身體立馬失去了平衡，被風刮歪了，狠狠撞在了陡峭的山麵上，腰到小腹整一塊都青了，後麵強撐下山後才發現，傷口被凍到發腫發硬。
因為下山時天已經很黑了，劇組紮營的地方離醫院又很遠，隻能等到第二天淩晨天蒙蒙亮的時候才出發。
傷口處理不及時，禾頌在病床上躺了整一周才下的地。
莫輕染第一時間得到消息，就帶著莫子樂飛到了西藏。
一路的轉機坐車，舟車勞頓才難言疲倦和擔心地坐到了病床前。
“說了你多少次了，不要這麼拚，你不聽。幸好沒傷到重要的地方，等好了，我們就回S市，醫生說了要靜養一段時間。”
禾頌擺擺手，“不算什麼大事，當時我意識到要撞了，換了個緩衝動作。再養個一周左右應該就沒問題了，後麵的戲不能耽擱。”
莫輕染刷地一下冷下臉，抿著唇滿是怒氣地質問，“都這樣了，你還要繼續拍？主演出事，劇組延期拍戲，耽擱一下有什麼問題嗎？我現在就給齊鳴打電話。”
這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莫輕染插手禾頌的拍戲工作。
禾頌微愣，卻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真的沒事，沒有大動作不牽扯到傷口就行，後麵的戲都挺安全的，你不信我讓麗麗把劇本給你看。”她以眼神示意旁邊站得發直，一聲也不吭的麗麗。
對方看了一眼，又沉默地低下頭。
麗麗：妻妻吵架，彆扯上我啊，我就是個透明人。
莫輕染嘩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動作大的帶到了放在茶幾上的塑料杯，發出一聲清脆的碰撞聲，禾頌被嚇了一跳，隻見莫輕染眼眸寒光點點。
“禾頌，好，你很好。就衝你這份敬業精神，我都得誇你一句，要工作不要命。既然你不想跟我回S市，非要繼續帶傷拍戲，那我們之間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她憤憤地掉頭就走，語調低沉，“我和團團先回S市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要是這都沒發現莫輕染生氣到了極點，禾頌就不是遲鈍，而是智障了。
她連忙叫住莫輕染，“我回，我一定回，那幾場戲拍完，我鐵定回。”
麗麗不自覺捂臉，完蛋……
“拍戲，拍戲，你都這樣還拍戲？！”莫輕染怒吼了一句，語氣摻雜著不易察覺的哽咽，又強忍住邁開腿，走了出去。
病房裡恢複到沉寂，但禾頌總覺得莫輕染那聲怒吼還在房間內飄蕩。
莫子樂從旁邊的那張病床上跳了下來，伸手就朝禾頌沒有受傷的大腿上打去，接連打了幾下，力道十足，疼得禾頌齜牙咧嘴的叫喊。
莫子樂：“知道疼？原來你還知道疼啊？你個大壞人！我以後都不想理你了。”
她氣呼呼地怒瞪禾頌，眼裡含淚，嘴巴蠕動著似乎想接著說些什麼，又猛地頓住了。
隨後跟著莫輕染一起走了出去，那背影，又是委屈又是氣鼓鼓地，看上去頗為可憐。
麗麗：唉，夾雜在吵架家長中間的小孩實在太難了。
等兩位家屬走後，麗麗才恨鐵不成鋼地看著禾頌，“禾姐，莫總那麼生氣都是因為擔心你的身體，你還老提拍戲的事，這不就是惹她不生氣嗎？”
禾頌也回味過來了，喪氣地垂頭，“可是戲總不能不拍吧，還有一兩周就殺青了，這時候回S市……”
麗麗：“你傷得這麼重，休養一段時間也不是大問題吧。說穿了，這還是劇組的安全防護措施不到位，出這麼大的事故，他們總得負責。”
禾頌撓頭，“我知道，就是好不容易來一趟西藏，戲快拍完了突然就停拍了，劇組的經濟損失且不說，劇組其他演員和工作人員都得跟著受累。索性直接拍完，再回去。”
麗麗知道這樣的方法是最好的，像禾頌說的，來一趟西藏不容易，拍攝點距離城鎮來回都得五六個小時，直接拍完比較省事。
可現在這種情況，她巴不得禾頌任性一次，不要這麼理智敬業。
那次拍戲結束回S市後，禾頌和莫輕染冷戰了好幾天，才在禾頌一再的保證和甜蜜哄人中和好如初。禾頌請了長假，在家歇了幾個月，專心地“相妻教女”。
【事後采訪。】
【禾頌低頭呆呆地看著地麵，隨後又抬起頭，表情感傷，“我沒想到她記得那麼清楚，畢竟是去年發生的事，小孩子忘性大……但她真的記到了心裡，看來那件事對她的影響應該很深刻。作為她的媽媽，我真的，很多地方做得都不如小孩子。”】【“對，就是獲奧洛斯卡獎的那部《朝聖》。但莫輕染哭的事我之前也不知道，是聽她說我才……嗯，當時我看她的反應好像很正常，我以為隻是單純的生氣。”禾頌的眼眸裡有淚花閃閃，她捂著臉尬笑來掩飾自己心裡的難受。】【“但我忽略了她脆弱敏感的一麵，如果換位思考的話，她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受了傷，那我肯定也會難受到哭，我真的覺得很對不起她。在家裡，我們兩個相處，其實很多時候她更像是那個照顧包容的姐姐。”】【“成熟穩重，體貼關心，雖然有時候很高冷，嘴上不明說，但總會默默地關心我支持我。她真的很好，而我卻因為常常習慣她對我的好而忽略了她的感受。”禾頌越講，語氣裡的激動和傷感就難以掩飾，有淚滑過臉頰，被她粗暴地擦去。】【“團團不說，肯定是她說了不準告訴媽媽。她們兩個在這種方麵很像的，在家裡，反而我才是那個時常被照顧包容的小孩。所以，我非常感激能夠遇到帶給我一輩子幸福的莫總，也感激她給我生下的團團，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是怎麼樣的，那是我此前想都沒想過的。”】【“擁有這樣的一切，我是非常幸運的。”】【坐在鏡頭前接受采訪的禾頌此刻已經泣不成聲。】孩子對情緒的感知往往比很多大人還要敏感，父母之間的爭吵、冷戰、敷衍等等都會直接導致他們心理上的不安全感，而這樣的不安全感，可能會伴隨他們一生都難以擺脫。
懲罰環節結束，終於一吐為快的莫子樂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回到禾頌身邊。
禾頌心裡五味雜陳，蹲下身抱緊了團團，又親了親她的額頭，“是我對不起你和媽咪，你能原諒我嗎？”
莫子樂偏頭，酷酷的模樣，耳根卻紅了個徹底，“勉強原諒吧，事後你帶著我和媽咪到處玩，就算是補償了。但你以後一定要加倍對媽咪好，不準吵架。”
“我向你保證，團團可以一直監督媽媽。”
莫子樂高興起來，在禾頌臉頰留下一個香軟的吻，“這還差不多。”
*
一連幾天的戶外生活，禾頌發現，莫子樂適應地還挺不錯。
每天神采奕奕地起床跟著隔壁的林淼阿姨去摘野果，還很熱心腸地幫媽媽們給每個孩子準備午餐。
下午出任務的時候，也總是拉著禾頌的手打頭陣，一路上叫叫喳喳問這問那，興奮不已，活像是猴子當人當慣了，好不容易進了森林，立馬現了原形。
眾人看著她的激動勁兒，都忍不住笑起來，有這樣的一個開心果在，路途的漫長和天氣的燥熱都不算什麼了。
晚上，則是照例跟莫輕染打電話，邊抱怨著禾頌的不著調，邊嘴甜地說想媽咪。
一旁聽著娘倆親來親去“互訴衷腸”的禾頌醋地不行，總是催促莫子樂趕緊把電話交給自己。
“節目組規定了電話隻能打一個小時，說好的你半小時我半小時，這都隻剩下二十分鐘了。”
莫子樂撅了撅嘴，不情願地把電話遞過去，“你又不是小孩子了，還想媽咪？”
禾頌給了她一個棗栗子，“她是你媽咪，更是我妻子。她是先有的我，才有的你。小屁孩給我過去，彆打擾大人的二人世界。”
莫子樂吐舌頭，做了個鬼臉，一溜煙跑到隔壁房間借電話了。
“我跟媽咪打了半小時，現在可以跟我朋友打半小時吧。”
這……是不是有點不合規則？
但架不住莫子樂可愛軟萌的撒嬌，工作人員紛紛掏出自己的電話要借給她。
電話在響了三聲忙音後接了起來，傳來一個糯糯的嗓音，“喂，是莫子樂嗎？”
莫子樂神色飛揚，“是我，桐魚，你一定猜不到我現在在哪？你的賭約要輸了，我馬上就要上電視了。”
桐魚打了個哈氣，揉揉眼睛，“輸了就輸了唄，大不了我給你帶一學期的草莓牛奶，反正除了這件事，你也沒彆的地方能比不過我了。”
莫子樂：“哪有，這隻是第一步，等暑假結束，上了小學，你就知道我的厲害了。”
桐魚沒被她挑釁道，毫無感情起伏道，“哈哈哈哈，你好厲害哦。”真是嘲諷點max，氣得莫子樂氣不打一處來，一下摁斷了電話。
*
幾期節目結束，短暫的森林小屋之旅即將結束。
莫子樂對小屋的生活和新朋友們感到強烈的不舍。禾頌隻能抱著她安慰，“阿姨們不是說了，非常歡迎團團來她們家做客嗎？其他小朋友也很不舍，會有下次機會再見麵的，好不好。”
莫子樂腦袋輕點答應，卻又忍不住埋在禾頌懷裡不住哭泣，怎麼哄都沒用。
節目組在旁邊看得心疼，導演打了個手勢，示意禾頌抱著莫子樂往外麵的路口看。
禾頌不明所以，抱著團團走了出去。
樹林斑駁的葉影的掩映下，一個戴著遮陽帽一聲簡單白色連衣裙的女人站在小屋前麵的路口望著她。
女人容貌冷豔，此刻偏頭淺笑的模樣卻風情萬種。
禾頌眼眶濕潤，抽了抽鼻子，這麼長一段時間不見，想念的滋味真的蕩然於胸。
她摸著女兒的腦袋，“快往前看看，誰來了？”
莫子樂茫然抬頭，看見了不遠處的媽咪，一瞬間，震耳欲聾的哭嚎在小屋內外響徹。
“媽咪！媽咪！哇哇哇！我要媽咪！”
還真是有頭有尾，轟轟烈烈登場，轟轟烈烈地結束。
在莫子樂聲勢浩蕩的哭聲中，三個人緊摟在一起的畫麵，於夕陽中定格。
*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到這算正式完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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