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生的賭徒(2 / 2)

他的記憶功能時斷時續,隻記得在這個流浪的過程中,所見到的百姓一日比一日窮困。

後來,他終於徹底瘋了。如何能不瘋呢?這片地界看不到一望無際到令人絕望的曠野,隻有永遠翻不完的山,他不甚清醒的意識隻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單調而又永無休止的重複,然後他昏死過去,如同陷入永恒的寧靜。

像是經過一場漫長的沉睡,醒來之後他的意識奇跡般的開始回歸,他逐漸的記起了自己是誰,確切無誤的拚湊出自己的生平,隻有中間那段流浪的記憶如同被打了無數個死結,隻能餘下破碎的片段。

很快,他就知道了這不是奇跡,而是權力的力量。

將一個瘋瘋癲癲的殘疾乞丐治好,光有錢是遠遠不夠的,更需要強大的人脈。但是這種要求對於權傾一方的赤水土司而言,不構成任何問題。

這是一個非常老套的故事:土司家的大小姐好心收留一個昏死在地上的乞丐,而她正好有一個同樣好心的父親,因而在外人眼中不惜代價實際上是舉手之勞地邀請名醫對其進行診治。

對於這種故事,陳羽衝並不陌生。他在尚未破產之前也是故事的編織者,既做過將他人的尊嚴肆意踩在地上的惡人,也當過貧苦者眼中的善人,落難者眼中的貴人。

隻是不同於自己隻是將這種互相矛盾的行為當成一個拿捏人心的遊戲,這一家人似乎真的天真地相信一些東西。

是因為生活得過於安逸了嗎?

陳羽衝曾經無數次反思過自己的失敗,他堅信自己並沒有看走眼,他堅信陷入瘋狂的人群可以為敢於玩弄人心的弄潮兒創造巨大的利益。

那麼自己錯在哪裡呢?

陳羽衝覺得,這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像自己這樣的商賈,隻要在關鍵時刻錯一次就會陷入萬劫不複,而自己追逐了一輩子的東西,有些人卻生來就有,而且不需要擔心會不會失去。

幾乎就在一瞬間,陳羽衝就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權力。

而且是那種不需要用金錢收買才能獲得的權力,他要的,就是權力本身。

隻有權力,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這是陳羽衝跌跌撞撞了大半輩子,才終於清晰意識到的一件事。

他開始有意無意地向葉土司一家展示自己的才能,他的表演顯得完全是為了回報救命之恩。就連那個名義上退位實際上仍掌握著關鍵事務的葉家老東西,都沒能識破他的勃勃野心。

很快,陳羽衝便在赤水領內青雲直上,被葉土司提拔為土目,並作為總管幫助安撫使管理領內事務。

但那個叫安立桐的水西青年將領的猝然而至,令他的計劃不僅能提前發動,還不用他做親自滅門的惡人。

赤水安撫副使的冊封,與整個赤水領的實權,如熟透的金桃一般落入陳羽衝的掌中。

陳羽衝明白了——笑有出頭天。

他從未放棄過,百折不撓,一切挫折都無法打敗他。而現在的情況,豈不正是上蒼對自己的恩賜?

雖然陳羽衝趁葉曦當時年少,占了收攏殘兵,重建赤水的功勞,謀取了赤水安撫副使一職。

但是對於赤水領地的建設,陳羽衝自認出力頗多。對於水西撤軍後的重建工作,陳羽衝更是當仁不讓。因此,他並不覺得自己欠葉家什麼。

“葉曦,你留在貴陽,仍然可以好好地做你的昭武將軍,當一營遊擊。你一個武人,赤水對你就那麼重要嗎?”陳羽衝自語道:“你覺得我忘恩負義,可我才覺得你愚不可及。貪得無厭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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