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你說的,我之前隻是個普通的保險業務員,我出身也不好,無父無母,是被姥姥一手帶大的,最初與他相識時,我會不自覺地產生自卑感,他擁有所有,而我,一無所有。”
宋爍耐著性子聽她說這些,竟出奇地不覺得煩悶。
大概是想要討她歡心似的,他竟然附和起她來:“你不是一無所有,你擁有了付衡,他的,就是你的。”
“他確實給了我很多……”林一羅的眼神開始變得飄忽,她逐漸回想起了和付衡在一滴,語氣流露出悵然:“而我現在能為他做的,就是讓案子儘快了結,讓真凶認罪,付衡才能安息。”
宋爍為自己的空杯子倒上了啤酒。
水聲注入杯底,漾起,停止,氣泡的簌簌響聲包裹著他,耳邊回蕩著林一羅絕望的訴求:“我不懂害死付衡的人為什麼不肯認罪,明明都做了殘忍的事情,卻又不肯承認,世上怎麼會有這種毫無廉恥之人?”
宋爍端起酒杯喝下一大半,混雜著酒精的氣體卡在喉嚨間。
窒息感令他有瞬間的暈眩,眼前閃現的是零星的過往碎片。他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時候想起那些,迅速搖了搖頭,那些畫麵又都消失不見了。
林一羅卻壓低了聲音,她對宋爍傾吐著內心的悲傷:“我想知道凶手是怎樣把付衡折磨死的,他死之前究竟發生過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他,我想讓凶手對他的所作所為愧疚、道歉,我無時無刻不在想這些。”
宋爍因她的這番話有些如坐針氈,他背脊竄起寒意,隻能又喝一口啤酒把情緒壓下去。
“人死了就是死了。”他終於開口回應她道:“誰也沒辦法,你想再多,也是無用。”
“可我不喜歡他一直被凍在冷櫃裡。”林一羅的情緒漸漸失控起來,她顫抖著嘴唇,眼含淚水,痛苦地說道:“一想到他還被凍在那裡,我就很難受,為什麼是他?他究竟做錯了什麼要被這樣對待?”
死亡降臨時,沒有任何征兆與原因。宋爍明知如此,卻還是在聽到林一羅為付衡喊不公的時候心生動容。
他抬起頭,看到她緩緩地以雙手捂住了臉頰,無聲地哭泣起來。
宋爍沉默著。
他曾經也有過女朋友,儘管他總覺得隻要是發展到了床上,男人和女人之間也無非就那麼點兒事兒。
再澎湃的情愫也會逐漸變了味道,他也是在交了幾個女朋友之後才發現,自己並不適合綁定式的親密關係。
他膜拜自由,不限製自己的欲望,可同時也會羨慕付衡擁有這樣一個在其死後還能念念不忘的女人。
如果有一天他死了,會有人為他這樣動情地落淚嗎?
而當他清醒過來時,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抱住了那個女人。
他能感覺到她在自己懷裡顫動的肩頭和壓抑的啜泣。…。。
宋爍記不得自己選擇抱住她的初衷,他隻是覺得,他應該這樣做。
佛像玉牌抵在二人中間,隔著彼此的胸膛,仿佛將善惡分開兩邊。
林一羅卻在這時睜開了雙眼,蒙著水霧的眼珠裡黯淡無光,哪怕自己此刻被溫熱的肉體環抱著,她的神情卻漠然得可怖。
因為,於她而言,這是一場漫長的戰役。
而她要做的覺悟,唯有避免與惡人一同粉身碎骨。
9.
那天是27日。
是她的忌日。
林一羅每年都會帶著她生前最喜歡吃的食物來到墓前,把保溫盒裡的飯菜拿出來,有炸茄盒、魚香肉絲和蒜香排骨,還有一碗蛋花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