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又一輛的汽車停靠在台階下,江行止每一次都期待地望過去,然後又轉為失望。
他耐著性子不去打電話催,畢竟一個合格的男朋友就是要耐心地等待遲到的男朋友。
哪怕謝雲書遲到一個小時,也是應該的。
……謝雲書真的遲到快一個小時了。
眼看著還有十分鐘就開場,江行止終於要給謝雲書打電話,可他一摸口袋,空空如也!
他的小靈通和手機,還有錢包,全都被偷了!
全身上下唯一的家當隻有被他緊緊攥在手裡的演唱會門票。
整個門前的空地上就剩他孤零零一人,江行止茫然四顧。
檢票的阿姨注意他很久了,走過來問:“小夥子,你朋友還沒來啊?”
江行止汗濕的手心輕擦了下褲縫,抿著唇說:“我朋友可能是堵車了。”
阿姨提醒:“那你給他打個電話問一問啊。”
江行止小扇子似的睫毛慢慢眨動,語氣拖長了一點,委屈道:“我手機丟了。”
他人長得好看,可憐巴巴的樣子引得阿姨同情又憐愛,阿姨拿出自己手機:“你記得他號碼嗎?用我的給他打一個吧?”
“謝謝阿姨!”江行止感激地接過手機,撥打謝雲書的號碼,裡麵卻是一陣盲音。
阿姨一看號碼:“這是小靈通吧?小靈通信號不好,指不定人在哪……噯?你倆的門票都在你這裡嗎?”
江行止愣愣搖頭:“不,我一張,他一張。”
阿姨拍了下他的手臂:“那你彆在這傻等,說不定你朋友從彆的門先進場了呢?”
江行止頓悟:“您說得對!”
他匆匆檢票,剛邁進會場,裡麵燈光倏然一暗,主角隆重登場,全場沸騰。
頭頂上的霓虹像是急速湧動的漩渦,無數道明明滅滅的光線潑進江行止的眼裡,讓他幾乎看不清前麵的路,他半遮著眼,摸索著走到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
兩個座位都空著。
謝雲書沒有來。
僅剩的那個期望又被打破,江行止的心臟突得一下,好像從高台上往下走,忽然失足錯了一個台階,又好像他剛從一個溫暖的地方出來,被兜頭淋了滿身冰水,血液凍凝了一瞬。
他在自己門票對應的位子坐下。
開場曲是一首快歌,動感強烈,四周的人都很激動,尖叫和嘶喊混亂成一團,所有的人都在跟著又唱又跳。
江行止坐了幾秒鐘就忍不住了,他不可避免地想謝雲書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才不能來,他得去老槐巷找謝雲書,剛想站起來,旁邊忽然落下一道暗影,有人在鄰座坐了下來。
江行止的心“呼”一下飛上去,他驚喜地看向旁邊的座位——
“額?”仇浪呆滯眼,“怎麼是你?”
江行止的笑容凍結在臉上:“你怎麼在這裡?”
仇浪手心一翻,亮出一張門票:“我裴哥給我的票,讓我……”
讓我來跟書呆子當麵講一聲他不能來了免得書呆子哭。
江行止卻霍然站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瞪仇浪:“裴寂哪裡來的票?”
“書呆子給的啊!”仇浪理直氣壯。
江行止呆掉了。
“你怎麼在這裡啊?”仇浪反問江行止,他左張張,右望望,“書呆子呢?怎麼他把票送給我裴哥他自己也不來看啊……”
江行止一股氣血直往天靈蓋衝,眼前多出無數重影,耳邊音樂轟鳴如雷,極度激動帶來腦供血不足,他跌跌撞撞地往外麵走。
“喂!喂!”仇浪喊了兩聲,見江行止沒反應,納悶地撓了撓頭,“這是個啥情況啊?”
不過江行止的事跟仇浪無關,他隻負責給謝雲書帶話。
謝雲書既然不在,那他裴哥也不算失約,不能平白浪費掉一張昂貴的VIP門票。
仇浪“喲嗬”一聲蹦起來,沒心沒肺地加入到張學友歌迷的狂歡裡。
……
江行止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體育中心會場的,他隻覺得腳步越來越重,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九月的夜,風吹在臉上冰涼的,有癢癢的刺麻感。
江行止用手背碰了下麵頰,才發現不知不覺,淚水流了滿臉。
謝雲書把他給的門票轉送給裴寂,這個事實太讓他難過了。
江行止忽然想起來,前世裡謝雲書想要看一場張學友演唱會,他自己也失約了。
那時候謝雲書等著他,是不是也這樣難過啊。
想到謝雲書的難過江行止就更難過,他一邊走一邊哭,眼淚像是源源不斷的小溪,怎麼抹都抹不乾淨。
迎麵而來一波波的人群,每個人都詫異地看著他。
他也感覺不到丟臉,隻是一直走,走到陳傳停車的地方。
陳傳在車內看到他,嚇得跑出來,連聲問:“少爺,你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江行止抽抽噎噎:“雲、雲書……”
“啊?”陳傳傻眼,“小謝欺負你?他怎麼欺負你了?”
江行止搖頭,他打開車門進到後座,趴在座椅上,嗚嗚嗚嗚。
一路哭回了西山墅。
江正廷回了京都,喬冰去了香港,喬樂山晚上也出去赴宴了,家裡沒有大人,傭人看到小少爺哭著回來,誰也不敢多問。
陳傳把江行止護送回臥室,看到小孩一個猛子紮進被子裡,傷心難過得根本出不來。
“少爺,”陳傳勸道,“朋友之間鬨彆扭是常有的事,你彆太往心裡去,我看小謝是個通情理的人,要真是他的錯,明天他一準會跟你道歉……”
陳傳進到衛生間找了條毛巾,在熱水裡投了投,然後稍微擰了下,又走回臥室,想讓江行止擦個臉。
床上卻空無一人。
“少爺,少爺?”陳傳滿房間找江行止。
江行止的房間大,陳傳從寢室、書房、活動室、健身室一間間挨著找過去,剛走到更衣室門口,江行止自己從裡麵先出來了。
他換了身黑色襯衣,黑色長褲,頭發向後梳攏,紮了個小揪揪,麵無表情地看著陳傳。
如果不是江行止的眼眶、鼻翼和臉頰的部位還洇著深深淺淺的紅絲,陳傳幾乎以為自己不久前看到的哭包小少爺隻是一場幻覺。
江行止擦過陳傳的肩,二話不說往外走。
“少、少爺?”陳傳跟著江行止,張口結舌,“你、你現在去哪?”
江行止轉過身,低低說了一句話。
這句話猶如十萬伏閃電當空劈下,把陳傳三魂七魄都震了個稀碎!
————
三個小時的演唱會轉眼即過。
謝雲書一家和鐘佳明夫婦,還有習家兩兄弟在門口告彆。
回去的路上還是坐出租車,快到家門口的時候謝雲書收到江行止的短信,約他在老槐巷的巷口見麵,說有話跟他說。
謝雲書打了電話過去,那小子卻不接。
“爸媽,玲玲,”謝雲書說,“你們先上去吧,我有個同學要過來找我,我晚點上去。”
祝君蘭追問:“什麼同學這麼晚來找你啊?”
謝雲書自覺事無不可對人言,對他媽更沒什麼好瞞的,實誠道:“就是上次接過你電話的那個。”
祝君蘭深吸了一口氣:“那、那你,這就要把人帶回家了嗎?”
“啊?不啊,”謝雲書敏感得覺出他媽眼神兒和語氣都有點不對勁,但哪裡不對勁,他也說不出來,“他就是來找我說點事情,你們回去先睡吧,不用給我留燈。”
“哦。”祝君蘭有點失望,一步三回頭地先回家了。
老槐巷路口的燈不知什麼時候壞了,整個巷子暗幽幽的一片。
謝雲書背靠著樹,月光將他的影子投射在地麵上,乾淨而清晰。
他低頭把玩著小靈通,但這個粗糙簡陋的小機器實在缺乏功能,謝雲書無聊到隻能把收件箱裡的短信一條條又摘出來看。
眼角餘光忽然瞥到一條黑影悄無聲息地貼近他。
謝雲書微微一笑,猜到是江行止來了,這家夥大概是想故意嚇他。
如果換了個人,謝雲書這個時候就會猛然轉身故意大叫,但對江行止不能這麼做。
江行止心臟不好,這樣會嚇到他。
謝雲書有些無奈地等待著江行止靠近,他必須要讓江行止先自己跳出來,緩衝過這個情緒,才能輕聲細語地,慢慢地和江行止說話。
真是拿他沒辦法呀……
身後的陰影忽然舉高兩隻手,下一刻,謝雲書隻覺眼前一黑,粗糙的布料蒙住他整個腦袋,謝雲書悚然一驚——
臥槽!被人套麻袋了!
……
作者有話要說:
猜猜這一章,出現了幾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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