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戰鬥並沒能持續多久,畢竟洛倫佐不是擅長水中運動的水生物種,甚至塞壬都不用多做什麼,隻要慢條斯理地拖著他不讓他上岸,撒丁刺客就必然會落敗。
這個結果……不能說是出乎了喬晝的預料,隻是更讓他堅定了要獲得這樣一個新功能馬甲,就像是某種收集癖一樣,如果有新產品出現卻不能收入囊中的話,會難受得渾身發癢睡不好覺。
但儘管勝負已定,人魚也沒能在刺客之首手下討到太多的好處,他那條漂亮華麗的魚尾上傷痕遍布,像是斑禿了一樣,坑坑窪窪地出現了許多脫落,露出鱗片下泛著血的粉白肌肉,被利刃割開的皮肉血淋淋地向外翻卷著,血跡被海水衝刷得乾乾淨淨,就隻留下蒼白可怖的肌肉紋路在隨著人魚的呼吸翕張。
塞壬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麵有兩道交錯的傷口,幾乎能看見下麵白森森的骨頭,最猙獰的一道傷口,從喉嚨口向上劃到右眼瞼下,差點連著眼球和皮肉下的經絡都被剔出來。
下手的角度非常刁鑽、冷酷且堪稱狠毒,塞壬還記得對方是怎麼用雙腿絞住自己的胸口,貼著他的脊背如蛇般用手臂扣住頭顱,反手來上這麼一刀的。這個姿勢完全違背了人體結構,整個人就像是反著關節生長,柔韌得能夠反方向對折起來,不過塞壬目前還沒有發現哪裡不對——以他對人類淺薄的理解來看,這好像也沒什麼不正常的。
總之,如果不是因為人魚的確有著無與倫比的爆發力,這麼一刀下去,自己可能真的要成獨眼魚了。
人魚單手捂住自己脖頸上的傷口,在薄薄的蹼下,那道猙獰可怖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等到血基本止住,傷口的愈合就停止了,塞壬放下手,低頭看了看讓自己這麼狼狽的伴侶。
對方正安靜地閉著眼睛沉睡,身上同樣被血染紅,肩頭被人魚利爪捅出來的貫穿傷還在流血,卷曲的黑色頭發海藻似的散開漂浮在海裡,蜜色的皮膚被海水光怪陸離的色彩變幻映照得漂亮極了,塞壬好奇地貼近對方的臉,對比了一下自己近乎蒼白的膚色,又輕輕撥弄了一下他的眼皮,想看看那雙充滿了殺氣的漂亮琥珀色眼眸。
他並不覺得受傷有什麼不對的,人魚求偶之前先經曆一場戰鬥是普遍的事,沒本事的都被弄死了,有本事的就能獲得延續血脈的機會,所以他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非常高興,能夠讓身為塞壬的他這樣狼狽,就說明他的伴侶基因非常優秀,這是值得誇耀的事。
此時他還不知道,其他前去捕獵人類的同族們是如何獲得伴侶的,等他心滿意足地帶著自己的伴侶回到亞特蘭蒂斯,就會發現一個神奇的現象……
同族們帶回來的伴侶都好弱哦,不要說搏鬥了,他甚至沒在任何一個同族的身上發現任何一道傷口。
這樣誕下的小人魚真的會健康嗎。
身為塞壬,此前從未質疑過這個捕獵人類傳統的人魚難得地為自己種族的未來產生了一點憂慮之情。
同樣的道理,在爭奪求偶權時對伴侶造成傷害也是不可避免的,安撫和溫存都是獲得勝利之後才要考慮的事情,在搏鬥中,人魚要做的就是展現自己最大的實力,簡稱……以弄死伴侶為手段達成求偶目標。
在這種思想的指導下,也難怪人魚的繁衍變得越來越困難了。
塞壬開心地抱著自己的伴侶,擺動魚尾,返回了亞特蘭蒂斯,人類在與人魚交尾、孕育小人魚之前是不能長期在深海生存的,亞特蘭蒂斯裡也有露出海麵的部分,屬於塞壬的領地當然是最豐饒的,他抱著洛倫佐遊到那一片小小的島嶼上,將濕漉漉的伴侶送上岸,上半身趴在礁石上,靜靜地等待著伴侶醒來。
浩渺的海麵上漸漸傳來了屬於人魚的歌聲,席卷航道的風暴停歇,清透月光灑在深藍的海水上,悠遠空靈的歌聲交織,捕捉到了伴侶的人魚們正在等待伴侶的蘇醒,準備為他們編織一個充滿了蜜糖的美麗夢境——在引誘人類這一點上,暴戾凶悍的人魚們擁有著世上最好的耐心。
想交尾……
塞壬的視線在洛倫佐濕漉漉的麵頰上逡巡,看黏著在他臉上的黑色發絲、長長的睫毛、天然帶笑的嘴唇。
想和他交尾……
人魚毫不矯飾自己的想法,一雙深藍眼瞳中熾熱又直白的愛欲像黏稠的蜜,澆淋在昏睡著的人類身上。
我捕捉了他,那他就是我的了。
人魚的邏輯直接且清晰,他將下巴壓在交疊的雙臂上,順滑的長發宛如綢緞披在赤|裸肩背上,脊背起伏的線條在月光下如同平緩的海麵,但正如海底下蘊藏著洶湧的威能,人魚美麗無害的外表下同樣也是凶悍的毀滅性力量。
深藍的長長魚尾浸泡在海水裡,百無聊賴地拍打著底下的礁石,被拍碎的石塊沙礫隨著水流被卷走,激起一個個小小的漩渦。
洛倫佐醒來時麵對的就是人魚寶石般妖異美麗的眼睛,耳邊還回蕩著悠揚婉轉的天籟之音。
見到他醒來,塞壬興奮地支起了上半身,愉悅地對他露出一個笑容。
“怎麼說呢,如果看到的是一個這樣漂亮的女孩子的話,我應該會更開心吧。”仿佛忘記了麵前這張臉不久之前還和自己在水底下生死搏命,洛倫佐將自己攤平在沙灘上,修長的雙手張開成大字,自言自語地抱怨著。
塞壬思考了一下他的話“納瑟喜歡女性嗎?”
他不帶任何情感傾向地認真詢問。
洛倫佐動了動眼珠,瞥了他一眼,回答曖昧含糊“其實也不是……”
塞壬哦了一聲,想了想,直奔主題,問出了最想問的問題“那我現在可以和納瑟交尾嗎?”
……洛倫佐嘴角抽動了一下“剛才就想問了,納瑟是什麼啊,就這樣自顧自給我起了個名字嗎。”
塞壬眨著睫毛極長的眼睛,慢吞吞地垂下了眼簾,有那麼一瞬間,這個凶殘暴戾的非人怪物竟然看起來溫順柔軟得令人忍不住想要憐惜“納瑟就是納瑟。”
他固執地重複,任憑洛倫佐怎麼問也沒有第二個回答,隻能暫時舉手投降“名字什麼的我其實不介意,但是突然這樣就被安排了……”
多情風流的浪子臉上露出了一點可以被稱為陰鬱的冷漠,旋即消失在燦爛笑容下“洛倫佐——如果你聽得懂人話的話,叫我洛倫佐。”
突然間無師自通了察言觀色這個技能的人魚思考了片刻,順從地回應了人類的要求“洛倫佐。”
“那麼現在來談談其他的事情,”洛倫佐坐起來,環顧四周,再次確認了他醒來時察覺到的浮在海麵上不是錯覺,島嶼浮在空蕩蕩的海上,一眼看過去天與海都連成了一片,看久了有種空曠寂寞、無所憑依的恐懼,“把我帶來這裡,你想要做什麼?”
他此時絕口不提之前那場凶悍慘烈的水下搏鬥,隻是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傷,很神奇的,那些奪走了他過多血液,讓他在戰鬥中逐漸失溫體力不支的傷口,竟然都有了明顯的痊愈,至少看不見白慘慘的骨頭了。
既然不會要命,那就不是什麼重要的傷。
被用最野蠻原始的方式養大並訓練成功的撒丁刺客滿不在乎地脫下自己破破爛爛的上衣,擦了擦沾滿血汙的皮膚,金黃細碎的沙礫如同雕像上的金粉簌簌下落,彎著腰清理自己的男人身上披著太陽的光輝,肌理舒張,四肢矯健,帶著生命力蓬勃的滾燙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