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道理沐言怎麼會不懂,桑九能扛過神攻擊,他連沾染餘波都不可以,如果要做出選擇,還不如他去拖延一下,不過也拖延不了幾秒,隻求個心安理得。
沐言打斷桑九的話,笑容凝固在臉上,他冷漠一掃而過,“我最後再說一遍,趕緊走!要不我們誰也走不了!”
“我……”
“桑九,說實話我沒想到,關鍵時刻,救我的是你。”
沐言悲愴的呼出一口氣。
手指一點虛空,一本黑皮封麵的冊子落於手中。
“鬼冊,我知道你有辦法帶他離開,我命令你,帶桑九離開!”
也不等鬼冊同意,沐言往空中一拋,隨之向著反方向而去。
“沐哥,不!”
“雖然很不厚道,害你費力救了這麼多次,最後還是去送死,桑九,謝嘍,黃泉路上,彆讓我看到你的身影。”
空中留下一句話,桑九才不管那麼多,直接飛向前方,就算他死了,沐言也必須活下來,這是他的使命,因為神,憑他一個人,憑現在的沐言不能對付。
可剛一有動作,桑九的身體便不受控製的轉身,往寂靜的黑夜另一邊衝去。
“你搞什麼!”
鬼冊翻開頁麵。
【主人讓我救你】
“該死的,你看不出現在是什麼狀況,沐哥去就是一死,快放開我,放開我!”
桑九極力的掙紮,胳膊上的碎肉又顛簸的掉了幾片。
【唉,我儘力了】
【桑九,你真的想去?】
【哪怕是一死,永世不得超生】
“嗬,你要是不擋路,我就把人救回來了,況且小爺我平生高風亮節,為了偉大的大噬主,死又何妨!”
似是鬼冊感知到了他的意誌,桑九瞬間感覺身體可以自主行動了,虛空一踏,堅定的去往某一個方向。
鬼冊也從某一片虛空中消失了。
另一邊,沐言懸於空中,目光冷凝,而他的對麵,是一位真正的神祇。
“找到了”
冰冷的幾個字,從神的口中吐出。
未見祂開口說話,那句話是直接傳達入沐言腦海中的。
沐言沒明白神的意思,皺著眉頭,“找到什麼?”
若是神在找一個人,為了那個人才追殺自己,才降臨藍星,沐言那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半神”
“有意思”
一聽到幾個字,沐言大睜著雙目,朝後一看。
“桑九,我不是讓你走了嗎,鬼冊呢,它為什麼!”
桑九的皮膚恢複了些許,麵上還是沒有皮肉,隻有冰冷的骨頭,但沐言卻從那個骷髏架子上,看到了笑容。
他下句想說的話噎在了口中,無法傳達出來。
或許,這就是“千裡覓知音”
沐言不知道桑九是以何種心情來赴死,與他一起永遠消失於天地之間。
打敗神,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所以隻有一種結局。
雙死,即是果。
“算了,逃不過去。”
沐言也不搭理桑九了,回過頭,“神明大人,您所來到底為何事,總不能專程為了消遣而殺人。”
沒見祂有任何的動作,沐言也沒有感受到能量波動,隻是心底壓抑著一分恐懼突然鑽出來。
他根本來不及逃跑,眼前一花,一道身影擋在了麵前,又是這樣,同樣的結果,但這次,空間塌陷,萬物寂滅,沐言的頭皮發麻,腿止不住的顫抖,就看到了桑九回過頭,伸出一根手指將他推出萬米。
終於真正體會到,神不可直視,不可描述,在神的麵前,人什麼也做不到。
沐言的眼前大片空間波動塌陷,桑九的半邊身體被吞沒,一塊一塊的骨頭被莫名的力量碾碎,他似乎在對望著沐言,又似乎已經閉上了眼睛。
神像是故意放慢了動作,放慢了一切,沐言的身體在原地不能動,親眼看著桑九,慢慢的,慢慢的,被空間碾碎,那撕心裂肺,仿佛天地都在共鳴的呐喊,直到徹底消失,聲音還在沐言耳邊回蕩,久久不停歇。
他掙紮,悔恨,痛恨自己的實力為何如此渺小,隻能看著桑九死去,沐言像是瘋了,嘴角上揚,咧開一個放大猙獰的笑容。
“哈哈哈,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他不能行動,就在原地前仰後合的大笑,笑到了嘴角抽搐,臉頰滾燙的可以融化冰雪,眼眶中落下一滴滴淚花。
“殺了我,殺了我吧,你有本事就殺了我,要不然,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沐言又哭又笑,眼神咕嚕嚕直轉,像是瘋癲了一般,指著一位神。
“神啊,都說神是保佑蒼生的主宰,你看看,這是個什麼玩意,魔鬼還差不多。”
“你怎麼不動手,殺了我,殺了我呀!”
神沒有動作,隻是冷漠的看著他,像是看動物的雜耍,隻是祂覺得太過於無趣了。
過了片刻,沐言的情緒全都發泄一空,眸子中閃過的淡然,那一眼,走過了無儘歲月,神仿佛見到了曾經的大噬主,油然而生的一種忌憚令祂不得不采取行動。
祂知道,麵前的根本不是什麼人類,而是曾經宙空中最可怕也最強大的大噬主。
能殺死大噬主的分身,是祂的榮幸和使命,這一擊,祂不準備減小力量,這是麵臨吞噬主的勇氣和驕傲。
沐言隻覺得,靈魂在不斷地震顫,身體麻木沒有感覺,但意識告訴他,他會死的很慘,無法在世間留下一絲痕跡。
“要死了,嗯,確實挺可怕的,吃不到嫂子做的飯了。”
再一眨眼,黑夜轉變為血紅色,沐言望著頭頂,回憶起了夢中的場景,也是一樣的紅,那個夢,似乎早已昭示了結局。
對了,他想起忘了跟遲予安說一句抱歉,也無法再也見到他了。
也是很可惜,千年如一日,沐言也是個踏入歲月的遲暮老人,無儘歲月中幸存下來的傻子,追蹤才過去了幾分鐘,沐言忽然想起,遲予安也是位神,不過一切都晚了,神又不是萬能的,聽說對方還在遊曆宙星,這短短時間,大概率是回不來吧。
有些累……
沐言在朦朧中閉上了雙目,陡然的疼痛襲便全身,血肉被揉捏拉扯,再被抽筋扒皮,骨頭好似被一點點的碾碎,刺痛每一根的神經,疼痛不能讓他昏厥過去,卻讓他更加的清醒。
另一處地方,被保護起來的彆墅內,於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的沐樂舟,總覺得怪怪的,有一種莫名的悲傷和失落,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隨著時間消逝。
他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喉嚨乾乾的,很難受,起床接了一杯水喝下,剛要放回到桌子上,手臂一個不穩。
沉悶的一聲響,杯子落到了毛毯,四分五裂,碎成了渣子。
這就仿佛代表著他的心情,就算有毛毯的阻隔,杯子還是碎了。
沐樂舟深深地呼吸幾口氣,蹲下身,捏著一塊碎玻璃,喃喃自語,“碎了一地,好可惜。”
一個影子擋住了燈光,無需轉頭,沐樂舟再一次不確定的問道,“沐哥,他真的沒事?”
“沒事。”
“我,我心口好難受,想出去走一走,可以嗎?”
“不可以。”
“為什麼,這屋子裡很悶的,我實在住不了一點。”
冥澤沒有給出回應。
屋子裡沉默了片刻。
沐樂舟也不打算裝了,冷聲問,“彆騙我,是沐哥出事了吧!”
他起身,趁冥澤愣神之際,一瞬間衝出門外,寧靜的黑夜中不見一絲月亮和光亮,危險的氣息沒有,但也沒有生人氣息。
“冥澤,解開!”
“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沐樂舟於黑夜中大聲怒吼,他知道自己打不破這層結界。
“大噬主沒事,但我覺得,你該好好休息一下了,意識都出現了偏差。”冥澤拽著桑九的胳膊,把人往裡麵拖。
“冥澤,我恨你!”
……
疼痛轉瞬即逝,沐言從中幽幽轉醒,他的身體輕飄飄的,隨風飄揚。
往下一看,自己的腳是虛無的,好像隨時都可能消失。
他無法控製方向,也不知道自己該去何處。
被風帶著往前飛,飛過了一片群山,海洋,到了一大片熟悉的地界。
底下是靈國的土地,大好河山已變成了滿目瘡痍,黑夜被血色所籠罩。
他看到了一些個熟悉的影子,有沐辰,任念,李逢春,白王……身體也似乎感受到了內心的想法,帶著他去了幾個人身邊。
隻是伸出觸摸的那一刹那,他才終於明白,自己已經不是個完整的人類,甚至鬼都不是。
很可惜不能觸摸到人類的體溫,沐言喃喃的話,像帶過的一片風,他們誰都沒有感受到。
不知為何,沐言沒有多少惆悵的心情,也沒有悲傷,大幅度的情感波動,好像是什麼東西被格式化了,情感淡漠,看待沐辰和任念,也就引起了一丁點的波動。
唯一的執念或許就是救桑九,人臨死前最容易執念,也最容易情緒波動劇烈,當時桑九不顧一切的身影曆曆在目,就算是死了,沐言也無法從記憶中抹除他的影子。
隨風而過,沐言沒有留戀的向前,旅途的終點是何方,他也不知道,或許是陰曹地府,或許是天堂地獄。
雖然神降世,造成的影響很大,但反觀大局,倒也不是不能接受,總比在夢中的情景好上了太多。
沐言居然有些慶幸,不會為那些死去的人而傷心,因為於他無關緊要。
在往前,過了靈國國境線,沐言也沒辦法控製身體,轉而悠閒地閉上眼睛,享受著這個過程。
不知過去了多久,突然來了一股極強的吸力,沐言睜開了雙眼,沒有掙紮的被吸引進了一個看著好像是禁區的地方。
一瞬間,意識模糊。
【沐言】
好像有一個老者在叫他的名字。
【好孩子,醒來吧】
莫名的熟悉,沐言卻又從記憶中找尋不出聲音的契合人。
但他知道,是時候該醒來了。
沐言朦朦朧朧的睜開眼,冷不丁的白光刺的他睜不開眼,隻得再次回歸黑暗。
“副本任務開始了,快點快點,趕上了以後可以拿到大量的鬼幣,獲得特彆稱號。”
好像有小女孩嘰嘰喳喳的叫聲。
“看那個人皮膚很光滑,很有彈性。”
“什麼啊,我也想換個皮膚,可惜沒錢。”
“那還不趕緊去做任務,殺人才能獲得鬼幣,mvp得到的更多,隻是……”
“唉……多說無益,再一次羨慕某些大人物。”
周圍的聲音很吵,很雜亂,沐言的耳朵邊總是傳著各種聲音,更多的是關於殺人和“大人物”。
人類不會動手去殺人,除非是大奸大惡之人,但周圍的話題都是關於這一類型,沐言有些好奇,討論殺人的他們,長什麼樣子,會不會是鬼?
他的眼睛眯成一條縫,適應著光亮。
待了好一會兒,才從光亮不適感脫離出來。
他看清楚周圍,一隻隻樣貌不凡圍繞在身邊,不遠處交談的無一例外,全是鬼物。
處於鬼堆中,沐言也沒有著急和害怕,他當過人類,當過鬼物,人類的時候是一方強者,鬼更不用提了。
支著身體站起來,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沐言看著自己一身白衣,陷入了沉思。
他死了,死在了無名的土地上,被神一擊必殺,這是不爭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