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裡,炊煙冒上去了,秦非明使了個眼色,秦小娥便跟在他身後。哥哥進了家門,喊了聲:“爹,大哥。”臉色立刻就冷了,聲音又輕又慢:“娘,你身子還沒好。”
蘭姑咳嗽了幾聲,強笑道:“不妨事,你也累了,回來歇著吧。”
秦大壯道:“小二,你背著什麼?”他一眼看到了那張餅子,秦非明飛快退了一步,扭臉瞧著妹妹,道:“和娘親去屋子裡。”
啪一聲,秦大壯的手被弟弟狠狠打開了,秦非明眼睛裡冒著火,嘴角卻在笑:“急什麼,馬上就有吃的了。大哥也去屋子裡吧。”
04
晚上秦非明被餅子泡軟了,分給了幾個小的吃,娘親喝些米湯粥水,他連夜把煤土活著水捏成了能燒的碳,放在空地上晾乾。家裡點不起蠟燭,油燈也貴,晚上弟弟妹妹不能乾什麼,隻等著二哥回來講故事。
老秦家的祖墳,不知冒的是什麼煙,生到第二個小子,硬生生出了個怪才來。
秦非明把活乾完了,力氣也沒了,回去便是倒頭就睡。秦小娥挨著他一會兒,忽然聽見弟弟哭,她爬起來過去抱著哄,哄了一會兒,弟弟還是哭個不停,秦非明醒了過來,撐著惺忪的眼睛道:“摸摸額頭熱不熱。”
並未發熱,秦非明又出去熱了點米湯,小嬰兒嘖嘖一會兒,雖然不足,但還是含淚安靜下來。秦非明把他抱在紮好的布條裡,掛在胸前,邊走邊哄。
這一天大早,秦非明和他的狐朋狗友寧無憂把煤球背走了,地裡的活按理空了,秦大壯心裡百爪撓心,猜弟弟這一趟能賺幾個銅板,偷偷跟了去。回來卻很無趣,秦非明和寧無憂去了一趟遠處的私塾,送了許多,剩下的送到了一戶富戶裡去。
回來不久,秦非明就把兩個妹妹和一個弟弟拉起來,教他們學幾個字,雖沒有筆墨紙硯,但有沙盤和樹枝。教完了字,又把十個銅板塞在了酒壇裡,拿了一些碎布和帕子,趁著還沒怎麼黑做活。
還有些給人洗衣服的活,他雖然也想接下來,但到底不能叫人看出來。何況娘親身體還弱,要想法子留些銀錢,備著冬天用。
但秦非明又忍不住想,到底還是要混進四宗裡去,最好是他先進去,再把弟弟妹妹弄進去。等他進去了,一切都好說,總有辦法可以想,拉上小寧,熬個兩年就好出頭,但若是這一陣再沒動靜,年紀大了,他就隻能錯過這扇門了。
05
祭典的時候,秦非明帶著弟弟妹妹去逛,除了最小的弟弟。媒人上了門,要給秦家老大說親,秦大壯十六歲了,家裡頂門立戶的,不愁將來分不到幾畝田地,但如今家裡還是秦重做主,娶媳婦的聘禮還在發愁著——隻這些年生孩子養孩子,秦家就留不下多少東西。
借錢,倒也不是不能借,但莊稼人家,來去都有定數,借了今年的,明年收成不好就要賣地抵數了。
蘭姑正發著愁,突然聽丈夫憋出一句:“小二那裡攢了沒有?”
蘭姑頓時冷冷道:“就屋子裡那個壇子,你不是數過了。上次拿走了可有二兩?”秦重頓時聽出幾分不是滋味來,粗著嗓子:“我是他爹,是他老子,拿了又怎麼了!”蘭姑聲音多了幾分哽咽:“他以為你去給姐兒買藥去,都給了你,二兩銀子,你拿了什麼回來……”
為了這事,秦非明再也不掩飾對他爹的冷漠,包括大哥,秦重自有話說,這二兩銀子要不是還了前麵的債,冬天人家就要上門來討,馬上過年了,日子怎麼過。至於大姐兒,那病也不知好不好得了,家還沒分,父母高堂還在,當兒子的哪能藏私錢,都是要給家裡開銷的。
這天夜裡,秦非明點了油燈,這奢侈的油燈,照著他飛快的乾繡活。秦小娥也想乾,但秦非明隻讓她縫補些衣服,太精細的活傷眼睛。秦葛和小雨早累了,秦非明讓他們早些睡,阿牛抱到了娘親屋子裡,他想起抱進去的時候,爹眼看著不情願。
秦非明冷笑了一聲,但這一笑,竟戳了手指頭,他下意識移開了繡品——這些都比他精貴,弄臟一點都折了價錢。正這麼想著,秦葛忽然說了幾句夢話,說完了又喊了一聲“二哥”,秦小娥放下舊衣服站起來,走到床邊去掖了掖被褥。秦非明道:“小娥,你也困了,早些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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