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不是八歲時候的小姑娘,在星宗的書庫裡有很多書。在她十一歲回家時,對於天元、地織和和儀的知識,已經滾瓜爛熟。
十一歲是個敏感的年紀,她發現家裡的屋子,雖然建得有些遠,卻還不夠遠。而父親糟糕的脾氣,也越發不可收拾。
“怎麼可能!”
秦念念心頭狠狠跳了一下,過了很久,才聽到爹親一聲輕緩的歎息:“是吾不夠小心……”
爹親總是脾氣很好,父親總是脾氣很壞,除了爹親回來的那段時間,她很少看見父親露出很高興的樣子。父親的唇角總是微微下撇,除了偶爾出門,也很少和什麼人往來,他們住的地方離開彆人很遠很遠,附近都是山。
去了星宗,秦念念感覺鬆了口氣。師兄和師姐大多很好,雖然她隱瞞了和爹親之間的身份,但這也許不是壞事,爹親也說過,等她再大一點,再來安排她的課業和武功。
弟弟宿九霄的叛逆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宿九霄離開之前,秦念念本來想勸勸他,一起去星宗,但宿九霄懶洋洋的說星宗和學宗有什麼不同,還不是一樣。秦念念下意識覺得弟弟這樣,將來可是要吃虧的。
但秦念念天性要謹慎些,話打轉了幾圈就變成:“父親沒說什麼?”
“父親讓我裝就裝像點。”宿九霄懶洋洋的回答:“沒事彆得罪人。”
宿九霄去了學宗這一年,雙胞胎六歲,雖然對於秦念念和宿九霄來說,家庭生活充滿了煩悶氣息,但雙胞胎還在一個什麼環境都能找到些樂子的時候,對於父親拘束他們讀書寫字,是很不甘願的。
三
秦微寧偷偷跑出去看戲,不忘拉著弟弟一起。但秦夷希不喜歡看人咿咿呀呀唱戲,他喜歡看翻跟鬥,偏偏台上的老生不怎麼翻跟頭。
回來時,父親還沒到家,在不遠的山上,有一片田地,中了些藥材。天氣很熱,秦微寧本以為父親很快就會回來。但這一次,爹親回來的更早,還帶了一個西瓜。
“爹親!”秦微寧很有些驕傲的把練了的厚厚一遝大字給爹親看,顥天玄宿摘下了鬥笠,薄汗浮出了鬢邊,坐了一會兒才緩過來,柔聲說:“微微,希希,你們很快要當哥哥了。”
秦微寧大吃一驚。
他雖然有一個雙胞胎弟弟,但並不因此感到當哥哥的優勢。等到聽說父親可能會生一個弟弟或者妹妹時,不由為了將來的好日子期待起來。
秦夷希則很懵懂,隻是像個傻小子一樣點頭。顥天玄宿說完,耐心的等了一會兒,才失笑道:“好了,去開西瓜吧。”
秦非明回來的很晚。
身體雖然還沒顯出幾分孕相,但他已經將糟糕的情緒擺在了臉上。顥天玄宿對此早有預料,儘管他們都沒有想到會再來一個孩子,但育兒之事確實很讓他們苦楚。
雙胞胎睡了。回來之前,秦非明覺得再熬個三年五載,這兩個小子往宗門一送,責任就轉移給了星宗或彆的宗,最好像笑笑那樣,在彆的宗門混得如魚得水,樂不思蜀。
他並不覺得兒子走了孤單,這十來年裡,他好幾次想起了小時候娘親生了九個孩子的事,窒息感常常讓他在夢裡驚醒。
有時候他覺得這些孩子更像是一種懲罰,壓在沉甸甸的生活中,他不敢把這種話告訴顥天玄宿。顥天玄宿也許會理解他的煩悶和不快,卻絕不會讚同其中的意味。
秦非明低聲道:“這次許是個女兒。”
顥天玄宿無言的握住了他的手,低聲道:“吾以為那藥有些用處……”秦非明搖了搖頭,自從用過空回響之後,所有控製潮期的藥都對他效果不大,那兩顆藥摧毀了他所有的避孕手段。
夏天很熱,第二天秦非明一大早就要送顥天玄宿離開,顥天玄宿歎了口氣,道:“再過一個月,吾就回來陪你。”
秦非明知道他說的是一直陪到生孩子以後,那就是八九個月了,想了一想,問道:“你師弟那裡……”
“不用擔心,吾自有辦法。”顥天玄宿沒有細說,他不願意在道侶麵前提起師弟,但一個宗主若是決議摸魚,那總是會有很多種辦法,更何況是早已熟練摸魚的星宗宗主。
“不要帶念念回來。”秦非明又多囑咐了一句:“她有她的事。”
這個孩子出生時,正是冬天,秦非明實在不願意給孩子起名了,便讓顥天玄宿去苦惱。顥天玄宿想了很久,還是拿不定主意,最後還是秦非明答應了,想了一天一夜,決定叫小女兒宿久昧。
顥天玄宿把“昧”改成了“柔”,這個名字一下子沒那麼道家了,加上這一次實在歇了很久,顥天玄宿也不得不回去星宗,露個麵了。
這一年的春天,秦非明把小女兒放在了背後的籃子裡,雙胞胎兩個鬨著要去集市。他答應了,讓秦微寧帶上了曬乾的藥草,而秦夷希帶上了喝水的水桶。他把一袋銅板裝在了腰間的荷包裡,便背著女兒要出門。
一個人站在門外,默然凝視了很久。
四目相對,秦非明猛地一驚,那個人看著他,似乎很久才回過神來,聲音艱澀而沙啞:“好久不見……秦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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