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4 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2 / 2)

金光之空回響 淵鬱 5836 字 7個月前

宿九霄脫口而出:“父親,你教我劍法吧!”

秦非明眼中笑意乍現,又問:“怎麼不是跟你爹學?”宿九霄聽多了輔士說起那段內亂過往,很是向往,何況一劍破萬何等威風,秦非明微微垂眸,心中也很是心動,暗道可惜,宿九霄身骨極佳,練劍練刀練掌都是不錯的苗子,師父領進門,修行皆看個人,隻需勤勉,修煉並不會差。

要說起當初年幼時為何不耳提麵命,打下基石,實是秦非明身體欠缺,精力不濟,加上蒼蒼和宿九霄兩個玩心重,顥天玄宿不願太違孩童天性,便說有一日他們悟了,再學也不晚。秦非明本是個苦苦磨練出來的性子,隻奈何宿九霄來得不易,要他厲色管束,他也不是十分願意。蒼蒼去了星宗後,為此丹陽侯不知說了多少怨言,隻怪秦非明放縱孩童,沒教好蒼蒼,至於宿九霄,顥天玄宿一以貫之的順時而動,時機不到,強壓也是無用。

念及舊事,秦非明長歎了一口氣:“練劍就要離開學宗,豈是一日兩日就能練得。倒是你爹寫給你的心法,是他少年從星宗典籍脫胎,本以為你師父……如今她既然教你,你就好好學,莫要貪多了。”

宿九霄湧起一陣歉疚,加上心虛,訥訥不語。秦非明又安慰了他幾句,方才悄悄離去,屋中複又恢複一片靜寂,宿九霄看向屋外,此時月上中天,薄影宛如漣漪,一陣惶然湧起,叫他不能自已:為何父親問我,我要騙他?

這答案顯而易見,若是他說師父並未過問,父親定然知道了師父於他並不精心。此事落在宿九霄身上,早已習慣了,宗主既是宗主,又是師父,一者統管宗門,叫人既敬且懼,另一者師父是極為親密的長輩,師兄師弟無不羨慕宗主青眼,收了他入門下,宿九霄生出自豪之心,自然又對師父的維護柔順更深一層。

但秦非明與泰玥瑝錦同處一代,目光挑剔,更無敬懼之心,時日又長,自然清楚明白了。宿九霄以小輩觀尊長,以門人觀宗主,是徒弟觀師父,因而生出重重疊疊的顧忌來,下意識不願父親瞧不起自己的師父,寧願以謊言搪塞過去。

宿九霄騙過父親,卻不十分歡喜,反而懊喪不止。但因此一事,叫他又想起師父未必會真正教他什麼,再過一年半載,父親一定看出端倪。如此一來,他又將那一冊心法取出來,之前他隻是瞥過幾眼,如今有意要學了,才看過幾頁,頓時大為苦楚,懊悔沒有早些看,趁著父親來時問一些不解之處。

他卻不知,秦非明早早囑咐他通背要訣,正是為了這時候來為他解說。顥天玄宿將此心法教給秦非明時,已經通說一遍,要害關隘,無一不細,秦非明領會清楚,方才給兒子修行,兩人在武學一道俱是道域難得一見的天才,憐子之心深重,給兒子選的功法自然不是凡品,不過秦非明自覺不必詳說此道,隻擔心會與學宗武功心法衝突,損毀自身,反成不美,但他自矜身份,縱然外人不知,也不願意向兒子打探學宗武學詳情,才教宿九霄輕易騙了過去。

道域四宗武學,刀劍星三宗同出一流,唯獨學宗不與世同,多年天元掄魁,四宗各有領悟,卻唯獨學宗人才不可揣度,隻因為當初道域四宗源流於秦朝之亂,因避難而來的先人創下三宗,與道域本土的學宗並為四宗。

天元掄魁的製度,起源於四宗交流武學,經過多年傳承,成了道域權力流轉的載體。四宗無不為此投入巨大,神君之製本意是平衡四宗不能達成共識的境況,但權力昭昭,無論多麼好的初衷,往往也會雖執行者荒腔走板,淪為一番不可細說的隱暗。

秦非明自聽說風逍遙回來了,便生出隱約的感覺,他該更早綢繆,見一見歸海寂涯。此事在他心中權衡已久,當初他暗暗與皓蒼劍霨見麵,想要稍稍坐實師徒之實,暗中指點皓蒼劍霨和飛淵修行,此事卻不是要驚動歸海寂涯,更不是要為了回劍宗做什麼準備。

直到無情葬月回來道域,揭開往事。

這往事,秦非明親自體會,知道的更清楚。玉千城為了維護劍宗也好,為了權欲也好,默認琅函天製造了修真院血案,但其他三宗不止不能容忍劍宗繼續執掌權柄,對自己宗門之外更不能信任,他以為可以放下前塵和顥天玄宿成就鴛盟,從此不問江湖之事時,那段切切甜蜜的隱居生活裡,墨家趁著水渾製造多少混亂,實不可知。

這段往事在他回憶裡,有些事漸漸淡去,有些卻時看時新。初時,他見到的是玉千城如何倒行逆施,貪戀權勢,少年時他也慕權勢,神君和神君之位都是他心所向往,心之所鐘,等他落難,再看那眾生熱鬨時,繁華虛名,流星一瞬,唯獨劍和情不離不棄。

後來時移世易,情愛成空,踏上劍宗宗主之任,方知玉千城那神君無上的權柄也不能隨心所欲,莫要說隨心所欲,他與顥天玄宿的一戰,起初動蕩的道域經不起,後來平定的道域更經不起,等他脫身宗主一職,隱世而居,再談舊事,冥冥之中,動蕩並非起於野心,而是劍宗三十六年權柄之下的人心。

人心有隙,野火蔓生。

嗤嗤的火照亮了青石,投下一團渾濁的影子,比起兩年多前,蓬發又生了許多。無情葬月抬起頭,鎖鏈叮呤咣啷落地,秦非明拉開了門,空氣裡尤有陌生的信香殘留,無情葬月抬起頭,隱隱露出苦澀:“師兄,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秦非明微微側目:“風中捉刀來過了?”

“大哥他……”無情葬月微微怔忡:“大哥他和你一樣,不肯死心。他還問起你了,說你在苗疆湊了很大的熱鬨……”

無情葬月微微笑了起來,他一笑起來,秦非明也不由多了許多柔情,微微笑了笑,無情葬月卻沒有說剩下的話——風逍遙不僅說了這些,還說秦非明在苗疆時,絕不與他見麵,縱然偶有遇見,也絕無好臉色,一如當年修真院時。

“我當初就覺得你師兄很不喜歡我了,”風逍遙歎道:“罷了,好在他對你很牽掛。”

無情葬月不知師兄遇到了什麼,隻聽風逍遙說要與師兄見麵,商量怎麼救人,便生出了許多酸楚之意。秦非明一回道域,便從天雨如晴之處取回了玉玨,以鎮壓無情葬月身上的血神之力,隻是他一戴上玉玨便知道,師弟情形已是如箭在弦,再不處理,隻怕就無可奈何了。

“飛溟。”

站在牢外,一道人影遮住了投落的火把的光,沉聲道:“你堅持了這麼久,已是不易。如今也該是讓他來為你做一些彌補了——是不是,前宗主?”

秦非明轉過頭去,歸海寂涯一手背在身後,目光沉寂,秦非明與他對視,許多歲月,仿佛也從這片刻裡掠過。

“我想帶他離開道域,”秦非明道:“留他在此,劍宗遲早成為眾矢之的。到了那裡,我會引出血神之力,再將其處理乾淨。”

“處理乾淨……”歸海寂涯眉頭緊皺:“你說的輕鬆,有什麼法子能處理此物,若是如此簡單,何必要舍近求遠?”

“舍近求遠,自然是因為我也沒有幾分把握。”秦非明說得很坦然:“隻是把他留在牢裡,更沒有勝算。至於方法……”他摸向懷裡,取出一個烏黑麵具,那麵具在昏暗之中泛出烏光,黑沉沉一閃,看著便是極為不祥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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