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無情葬月帶回天師雲杖,揭開了許多年前的秘密,歸海寂涯以為這一生再也不會遇上比此事更震驚的時刻了。
直到宿九霄奉上了一個匣子,忐忑的道出身世,匣子裡儼然是一把破碎的劍,無論劍柄還是劍刃,都碎得不能拚起來,但每一片都擦拭得明淨如水,可見收藏者的愛惜。歸海寂涯剛剛浮起靈均這個叫人懷念的名字,就聽眼前的少年說,自己的父親道號南泉林隱,本名秦非明,原是劍宗上一任宗主。
啪嗒一聲,待客的茶杯碎了一地。
皓蒼劍霨站在旁邊,略一猶豫道:“宗主,此事確實……千真萬確。”
“你也知道?你見過他?!”
皓蒼劍霨點了點頭:“其實是飛淵先見到師父,當初飛淵去書鋪之時,其中夾雜了一本劍譜,那字跡我自然認得,附帶暗語,讓飛淵十五日子時去牡丹園見他,我……未曾告知宗主,去見了師父一麵。師父右手斷指,他說是為了退出江湖,自斷一指,師父要我再等一等,他自會回來和您說,我便沒有開口。”
“可你好像也不詫異,”歸海寂涯神色複雜,皓蒼劍霨將宿九霄闖入三人輪守的渡口之事說了一說,歸海寂涯目中凝神,上上下下打量宿九霄,半晌啞然,宿九霄抬起頭很是好奇的看了他一會兒,歸海寂涯搖了搖頭:“你父親是秦非明,你母親……”
“這個,”宿九霄扭捏了一下:“我爹是星宗宗主,顥天玄宿。”
歸海寂涯直接說不出話了,皓蒼劍霨補了一刀,歎了口氣:“不止如此,他拜在學宗門下,如今是學宗宗主親傳弟子。”
沉默,逼人的沉默像一張大網,牢牢蓋住了待客的廳堂。不知過了多久,宿九霄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劍宗宗主,我可以起來了嗎?”
歸海寂涯突然道:“你起來吧,走過來,走近一點。”
宿九霄聽話的走了上來,近看時,宿九霄真是聽話又沒防備心的好孩子了,歸海寂涯想到皓蒼劍霨剛剛說過秦非明並非困窘,還能用劍譜引誘飛淵去找他,看來這十幾年也不見得過得太壞了,宿九霄走近之後,又看了皓蒼劍霨一眼,歸海寂涯道:“你可知道除了同出劍宗,你爹與我還有另一重聯係?”
宿九霄搖搖頭:“另一重聯係?”
“你爹有一個妹妹,是我過世的夫人,我有一個女兒,比你年紀大些,道號禦劍須臾,可惜出道域去了。”歸海寂涯眼中落寞,嘴角含笑:“不然今日倒是可以擺一個家宴,招待你這個表弟了。”
宿九霄一下子愣住了,歸海寂涯頓了頓,又道:“是你父親不想讓你回劍宗麼?他如今可好,叫你來找我,可有什麼交代?”
同樣是宗主,歸海寂涯要比幾個前任顯得謙遜許多,照顧宗門上下也周到許多。比起顥天玄宿和泰玥瑝錦,甚至是見到的千金少,歸海寂涯都要顯得平易近人,好親近的多了,一聽宿九霄說是顥天玄宿的安排,當下撫須微笑:“九霄,若是泰玥瑝錦問起,就說是你父親的意思。”
這就糊塗了,宿九霄喝了杯酒,問道:“姨夫,這是為何,說我爹有何不妥之處麼?”
“你爹……你父親是劍宗宗主,”歸海寂涯舌頭拐了一下,好不容易繞了回來:“他交代你回來坦誠身世,這就是他的心意了。從前他最是橫行無忌,泰玥瑝錦知道此處,便會以為這是隨心所欲之舉。”
但若是顥天玄宿的吩咐,對泰玥瑝錦來說,不啻是一重震懾,要泰玥瑝錦行事有所限製。如今星宗知道,劍宗也知道,泰玥瑝錦隻怕會覺得借勢欺人,對宿九霄縱然不加追究,將來也必然心有芥蒂。
歸海寂涯不好在後輩麵前明言,見宿九霄眉頭又皺起來,神色便有幾分冷淡淩厲,這倒是很像當初心機深沉、周到孤冷的秦師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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