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定很年輕,很憂鬱,他不自覺的苦中作樂的揣摩了一會兒,隱隱覺得視線就落在自己臉上了。
“咳。”那人說:“方伯,先出去吧。”
“是,是……唉。”老者沉沉歎了口氣。
沒有了彆的人,寒冷的香氣裡漸漸摻雜了彆的什麼,泥土、雨水,樹葉的澀重的芬芳,仿佛一路而來的春天和夏天都黏在了腳底,靴子上的泥土之中,夾雜了自由自在的世界的氣息。
床上的人一動不動,唯有幻想自由馳騁,縱情飛奔,隨即這苦中作樂的念頭,被額頭上一點潮濕的撫摸打斷了。
眉心的折痕慢慢撫下去,顥天玄宿許久沒有出聲,一路而來,外麵的雨聲碎煩,這煩擾的聲音如今隔絕了一道簾子,把他陷落在苦澀的藥味之中。
躺在床上的人顯得虛弱又蒼白,冷厲的神色被一種陌生的空白取代。鬆弛的眉宇之間,細細的皺紋並沒有消失,徒然留在緊閉的雙眸之間。htTρs:///
“非明,”顥天玄宿凝視片刻,慢慢探入薄毯之下握住了微微蜷起來的手掌,那隻握劍的手,五指無力的蜷縮了起來:“今日是劍宗大典,寧大夫還在到處尋你蹤跡。”
他說得很平和,因為這本就是事實。師弟追了幾天,每次回來都眉頭緊蹙、心事重重。他沒有問,也沒有管。
劍宗大典,四宗理事之人都去參加了,新任宗主歸海寂涯今日也會忙於接待賓客,不會再有彆的安排。
手指一點不曾抗拒,任由顥天玄宿虛虛一握,捏在掌心,床上的人無知無覺,隻是一味的沉睡著。這隻手執劍時何曾落在過他手裡,如今落在他手中之時,也並不讓人快活。
“非明,”顥天玄宿低低道:“吾的孩子,是男是女,葬在何處?那一日你說有一個好消息,是要以此換吾不追究你半年多音訊不明,你偏偏不肯說,又在顧忌什麼?吾以為任你自在,放你離去,那一夜你大為惱怒,吾又以為你不願分開,誰知你不與吾一見,又上星宗令吾避無可避……”
他有許多想問的話,許許多多,都覺恍然一夢。
夢中人棄他而去,自入綺夢,留他一個人在塵世絞儘腦汁,不知向誰追索。顥天玄宿寂寥望著床上無知無覺的人,那一日他下山尋找,隻以為骨肉成泥,不過是收斂屍骨,山下藤蔓樹枝落了一地,他走進前幾步,藤蔓厚厚拖拽下來,繞在身上許多,一絲微弱的希望浮上來。
天道不明,不願讓指天罵地之人一死而走,絕塵不見。
顥天玄宿素來不信如此,唯有那一刻,油然鬆了口氣。跳下山崖,內力不曾護體,竟然隻是斷了一條腿和手臂,五臟肺腑雖有隱憂,也是不可想象的好運了。
他問了那些,都在問不肯醒來的情人,唯有一問,見到崖底生死不明之人,他情不自禁一遍遍問自己——這些年,吾做錯了嗎?
放手是錯。不問是錯。不辯不爭不論過去是非,諸此種種,是不是錯?
錯到最後,他唯有強作無情,任由所愛之人生無可戀,一死以求解脫?這樣的結果,難道是他想要看到?
“非明,”顥天玄宿低低歎了一聲:“吾不願讓你離開。”
是的,他從來都不願,不過強作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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