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子落下,年輕人頓失一片,不絕凝神聚目,他在這裡專門布下這一句,自然是不能輸了這一局,一時間,彆的閒雜之念都散了,秦非明下得越來越輕鬆,他卻下得漸漸凝重謹慎。
每到這種時候,秦非明都會專門去刀宗走一趟,他多半不以真麵目去,趕在集市上擺一個很小的攤子,賣一些並不顯眼的吃食。這些吃食不怎麼如何奇怪,但他來來去去,也賣了五年之久。
打去年開始,他為了和星宗宗主的一戰,諸事都推給了歸海寂涯。歸海寂涯一力幫他分擔,勞心勞力,以便他能多幾分勝機,這一戰贏了,劍宗就和星宗各分秋色,劍宗自然是人人希望他贏,而他,比之他人,更想要贏這一場。
因此春天到了,他本來不打算再去看小寧一趟,看小寧牽著比去年長大了幾分的兒子來來去去,但他這樣的決定一落,連著十來天都不對勁,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到底還是要走一趟才安心。
偏有人在路上等他。
路上淡淡一縷雲生香,藏著若有似無的微冷的信香,飄渺無所痕跡。秦非明在路上停下來,恰好幾滴雨水落下,下雨天,留客天,要不要留,看他一念如何。
“平局。”秦非明數過棋子,不知不覺,天已經微微暗淡:“先生好棋藝。有心了。”
年輕人微微垂頭,微笑道:“哪裡,是我技差一籌,未料到秦宗主心中竟然如此沉穩,滴水不漏,可見兩個月後,定能一掃星宗顏麵,大勝而歸。”
他抬起頭來,眼角一點淚痣若隱若現,似有似無,笑得十分真心:“在下自當遙祝秦宗主大勝而歸,劍指神君之座。”
秦非明嗤笑一聲,拂去棋盤肅殺之勢,轉身就要離去。年輕人微微揚聲:“秦宗主,此去山路難行,在下想為秦宗主多勸一句,不知可否?”
他說的客氣,秦非明停下來,淡淡道:“先生有何高見?”
“秦宗主以為,是一門一派的宗主,還是神君之身,更能改變道域?”
年輕人語氣凝重,眼眸之中卻透出十分的熱切與凝重,他問了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秦非明負手而立,青衫灑脫,道:“先生高看了。山野之人,終歸山野,無需考慮如此之事。”
“一個月後,千鶴峰頂,會有一株凝仙絡結果枯萎,星宗如今嚴防死守,正為此物。在下言儘於此,語出真心,比起其他三宗,在下更希望……秦宗主能一統道域四宗,澤披道域眾生。”htTρs:///
凝仙絡,一味極為稀奇的藥材,星宗曆代宗主都受心脈之苦,這是浩星歸流的缺陷,道域四宗的絕學本就有極大的風險。秦非明眉尖微微一顫,先是驚詫,後是冷笑,隨即淡淡道:“這一戰,與其他無乾,小姑娘,年紀輕輕,口氣倒是不小。”
無形的壓力瞬間膨脹,年輕人一開羽扇,雙目凝落,鎮定道:“秦宗主,莫非是心下未定,仍有搖擺思慮?”
秦非明倏然回望,年輕人怡然不懼,與他四目相對。
不知為何,那顆細微的淚痣微微在記憶裡閃爍。秦非明一時回憶不起,隻覺此人他從前在哪裡見過,又過片刻,默然轉過目光,望向夕暮之色:“若當真有人一統道域,澤披眾生,也是以浩蕩血海,你年輕識淺,不知輕重,今日說的話,我姑且不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