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侯知道的時候,事情已經過去了。
夢瓊樓離開了道域,據說那一天,逍遙遊去送了他一程。但泰玥瑝錦說得含糊,隻說夢瓊樓涉及伏殺秦非明之事,秦非明是個地織的事,不知為何,知之者甚少——說到這裡,泰玥瑝錦又看了丹陽侯一眼。
其實泰玥瑝錦想到的是顥天玄宿,但丹陽侯頓時惱怒,兩人一言一語杠了起來,泰玥瑝錦惱怒之下,自不必說,跟他也沒有什麼好說的,隻說夢瓊樓確實讓秦非明陷入圈套,但逍遙遊卻出麵救場,之後,也不知如何,秦非明戴上了從前夢瓊樓所做的麵具。
“……後來如何?”
丹陽侯冷冷道:“師兄十分關心他?”
顥天玄宿淡淡道:“他的心魔不曾再犯,那麵具是一道坎,而他渡過了。”丹陽侯一時間語塞,師兄說得一點也不錯,但是還有一事,是他派人暗中打聽的,學宗有一個人也在場,也帶了那麵具,據說如今性情大變,不同從前了。
那個人變化如此,說不定南泉林隱也不過是表麵藏的好,暗地裡性情不同,比如說,逍遙遊怎麼插了一道,丹陽侯沒有興趣知道,但他很希望師兄能徹底醒悟。
“還有?”
丹陽侯又沉默了一陣,顥天玄宿不急著催促師弟,他看出了丹陽侯神色中的種種,丹陽侯沉默許久之後,冷漠的說:“寧無憂懷孕了。”
顥天玄宿咳嗽起來,杯子放在一旁。
“若不是他,還會有誰,”丹陽侯冷冷道:“再不過幾日功夫,就該……”
這一天,秦非明沒有驚動任何人,戴了麵具,捆了頭發,黏上灰白胡須,蒸了一籠包子,就在市集上賣包子。
每逢初一十五,他都來賣包子,賣了三個月。人人都喜歡他的包子,肉多汁滿,熱騰騰出籠,咬一口汁會勁道十足迸出來。
唯獨一事,他的手受過傷,常常發抖,手上的傷疤也十分可怕。旁邊攤主熟悉了,不由問起,這賣包子的老者談興極濃,便說起了刀宗附近有個大夫,從前就是個好大夫,後來糟了難,不知怎麼呆呆傻傻的,被一個好人救了,又重新當了大夫治好了他。htTρs:///
說者有心,聽得人更有心。不多久,丹陽侯的妹妹就悄悄去了刀宗,看見了如今沒了記憶,卻和彆人一起過日子的寧無憂。
不多久,丹陽侯就被叫回家去,他一向孝順,他爹勸他的話,他不能不聽——如今小寧大夫有了孩子了,有孩子如何還會回頭,何況人家還失憶了,還是為了救他們。種種言辭,就是要丹陽侯彆再上門去找。
丹陽侯犟了半天,道了一聲:“那又如何,我們也有過……”話一出來,丹陽侯的爹也不絕的歎氣,不再說話了。
這半年,丹陽侯沒少吃秦非明的悶虧,雖說如此,外麵傳得最厲害的,還是顥天玄宿和秦非明互不對盤的流言。流言一開始還不如何,等到秦非明開始管束劍宗,和外麵屢屢衝突之後,流言一邊倒的變成了星宗宗主如何如何,許多人恨不能將五年流光飛過,見證這一戰。
顥天玄宿不禁微笑:“這五年,難得清淨了。”
丹陽侯道:“師兄聽了這許多,心裡該舒服了。”他還在酸師兄心裡想著什麼,顥天玄宿咳嗽了幾聲,此時夜深人靜,這幾聲咳嗽尤為清晰,丹陽侯頓時不說彆的,隻是道:“我煉了藥,你先吃幾顆。”
請來的大夫辜負了丹陽侯的期待,說不出什麼有用的新建議,丹陽侯彆的都不做,也不可能忘了師兄的丹藥,一轉身就去丹房。
顥天玄宿坐在屋子裡等,微微閉上眼睛,倏然間,夜雨落在外麵的庭院裡,透出潮濕寒冷的孤寒。
雨夜裡,秦非明站在樹林裡。
他看著門開了,產婆匆匆走了出來,西江橫棹送了一個紅封,送走了產婆。那男人仰起頭看了一眼潮濕的夜空,雨水不絕,寒冷又淒楚。
寒冷的雨水順著衣領滑入後背,秦非明一動不動,遠處的茅屋燈火熄滅了。他站的太遠,不該聽得見什麼,卻又分明有一聲哭聲,那是所有嬰兒來到世間都會有的一聲,欣喜又悲傷的哭聲。
他仰起頭,雨水順著臉龐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