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第九十九章(2 / 2)

金光之空回響 淵鬱 5594 字 6個月前

秦非明為這想象之中的未來,簡直想要放聲大笑,他走到回廊之處,走過長長漆黑的過道,推開了門,燭火悠悠,照亮燈下霜雪,細細的水珠沿著發絲緩緩滴落,棋盤已經擺好了。

“非明,”顥天玄宿修長的食指按住一枚棋子,望向門邊:“你回來了。”

“生當長相思,死當複來歸,你就當我回來了。”秦非明似笑非笑道:“深夜如此等一個孤魂野鬼,不來又如何?”

顥天玄宿緩緩道:“吾一直在等。孤魂也好,惡鬼也罷。吾何曾道過一二?”

燈火把他眉目染開,隱隱約約,難以辨彆,秦非明走到了棋盤對麵坐下,拾起一子:“你說得對,今夜隻談風月。”

“哈,風月……”

秦非明微微一頓,顥天玄宿輕鬆的不似從前,談及風月,自然要在另一處談,香暖雲香,被生紅浪,他一時間怔住了,淡淡道:“你我之間,談及緣絕,也沒什麼風月了。那就談緣絕吧。”

顥天玄宿淡淡道:“避開風月,你與吾還有許多可談,比如……你與黓龍君。”

秦非明譏嘲道:“那就是星宗宗主與我這個劍宗宗主之間的密談了。披星趕月而來,我豈是那麼不解風情之人。何況黓龍君不過是外域之人,他走了,自不會再來”

他不想談公務,不想談道域的局麵,黓龍君的種種排布;顥天玄宿不想談緣絕,坐在一起,他們誰都無法故作無事的談風月。

顥天玄宿也想到了這一點,想到了風月,就想到了對麵的地織仿佛許久沒有潮期,他想到了這些,也就淡淡問了出來。

秦非明棋子捏緊,落在了棋盤中:“我用了藥,十年潮期相絕,換功力不墜。總不能永遠靠著入魔強撐過去。”

“吾想過勸你幾句。”

“你沒勸,”秦非明拾起棋子,燭火微微一晃:“那封信,你不曾看過。”

事到如今,顥天玄宿不再隱瞞了:“送來之時,吾舊疾發作,丹陽……亦不知其中玄機。”

“之後?”

“不巧……損毀了。”

秦非明沉默了片刻,輕嗤一聲,他鬆開手指間裂痕布滿的棋子,一鬆開就碎了,細碎的碎片入了掌心,顥天玄宿一陣暈眩,仿佛有什麼東西近在咫尺,而他就要知道了。

他仍然問得很淡然:“那信上,說了何事?”

“我寫那份信時,江山如畫攔住了我,強逼我說出與玉千城有關的一事,”秦非明眼下的肌肉不自覺抽動,隱隱浮起疲憊,他已無法表現得一如從前灑脫輕鬆,混不在意,伸手按住了眼角下,淡淡道:“我急著去救人,隻好請他寬容我送一封信給你,我沒能趕得及,你也沒能趕上,那個人死了。”

顥天玄宿看向秦非明,秦非明艱難的笑了一笑,無力的笑了一笑,漠然道:“去中原的路上,有人跟我說,如此重要之事,豈可托付他人,若他人不儘全力有錯,如我這樣的疏失罪過更大,他們說得並不錯,此事之上,你隻是錯過,我卻是從頭到尾都錯了。”

“他死了,”顥天玄宿不由道:“你上星宗,為他尋仇,心喪若死。”

心喪若死四個字說得十分貼切,秦非明剛要讚許一番,想起小寧,又搖了搖頭,顥天玄宿不覺好笑,好笑又苦澀:“寧大夫,吾在青山外了。”

“是,小寧之後,便是你那好師弟。”秦非明又拾起棋子:“我早就想殺了他。但墨家更為可恨,思前想後,隻好讓你師弟屈尊往後排一排。”

顥天玄宿淡淡唔了一聲,無可奈何道:“如今丹陽對你大為改觀。”

“那是我離開了道域,隻要我再出現,不需多久,你那好師弟就能重拾舊恨,更勝往昔。如今我執掌劍宗權柄,那一日不會太遠,”秦非明森然道:“這一次,誰也不能叫我罷手了。”

顥天玄宿道:“是。”

天元退敗太快,很沒有交鋒的樂趣,秦非明意興索然,下了一子,踏空了一步,他想起去中原的一路經曆,低聲道:“顥天玄宿,你我緣絕,霜天玉玨也不必再留了。”

顥天玄宿一時間不去接住這話,秦非明抬頭看了看他,天元似乎在沉吟思考,今時今日,他們坐在一起,言談過去,是知道彼此一過今夜,便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非明,你的心魔……”顥天玄宿略微一頓,還是問了出來:“今時今日,隻怕比過去更甚,吾不能答應,除非心魔對你不再有危險。”

秦非明不由一笑,道:“何為心魔?明知如此,放不下,過不去,不肯走,心魔由此而生。論及此處,人人都有心魔,人生在世,誰能一帆風順,從無懊悔憾恨?有的人想一想,放下便走了,有的人明知無益,偏要緊握不放。”

顥天玄宿放下一子,落在相殺的黑白之間:“吾失言了。”這一子落下,秦非明眉頭緊皺,又拾起一子,久久放不下。

他一入遲疑,便是那樣的不甘心又惱怒神色,顥天玄宿等了片刻,這一子重要至極,落在何處,便是輸贏底定。

如此重要,自然要慎重。秦非明一向好勝,更無讓人的美德,哪怕是情仇交織的間隙,勝負心總能發作起來。正因為初初見麵的那一句,顥天玄宿才知這棋下的太快,情愛燒的太熾,也很傷人。

“你想救的那一人,名為星辰?”

秦非明微微一顫,棋子化為齏粉,顥天玄宿望著他,神色之中仍然複雜:“吾與你之間,究竟有多少人,多少未言儘之事?”

此言一出,秦非明不由搖頭:“你不會想知道的。”

“吾想知道。”顥天玄宿凝視他:“長夜漫漫,一夜不夠,還有天明。”

秦非明仿佛第一次才看到天元的真麵目,深夜裡,呼嘯的寒風在一牆之隔外,單調的風聲化為兩人沉默之後的背景,他看向顥天玄宿,顥天玄宿也不回避這一刻的強硬,雖言語溫淡,卻不容他沉默以對。

為何到頭來,他們竟然不能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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