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秦非明冷冷道:“他不能走。我找的就是他!”
“小朋友,你登我星宗門第,不知禮數,老夫忝為星宗宗主,”天府南淵淡淡道:“顥天玄宿又是老夫弟子,下任掌教之身,豈能與你胡鬨?”
秦非明漠然道:“隨便。師父一戰,當徒弟的也走不了吧。”他掠過顥天玄宿,眸中一厲,顥天玄宿心下一凜,急行一步,擋在他師父麵前。
霎時之間,眾人無從察覺,天元的信香鋪天蓋地,翻湧而至。秦非明持劍起手,招式還未出,靈均忽然易主,顥天玄宿一招奪劍,另一隻手輕輕罩住他肩膀,眾人見了,俱是大聲喝采,之前兩人一戰,難辨誰占上風,誰將取勝,如今一看,大為振奮,都興高采烈,精神百倍。
天府南淵也是驚異,以為弟子之前顧念舊情,放了汪洋大海的水,收勢旁觀。秦非明麵上驟然沒了血色,顥天玄宿按在肩上的手一出之下,秦非明便受了雷擊一般,青筋跳動,脖子間汗濕一片,一滴汗珠流過麵頰,勉力抬起手指,抵住胸前。
顥天玄宿心念如電,腳尖一轉,踢動他腳下,劍氣穿過了肩胛,秦非明站立不住之下,當下膝蓋落地,煙塵彌漫之間,顥天玄宿用力捉住他手臂,將他拉起來,用力推開,秦非明踉蹌幾步,手中多了靈均,肩膀受了劍氣,血流如注,神色慘淡。
眾人喝彩不絕,為師兄加油鼓舞。那一招之下,秦非明亂發破衣,傷勢可怖,站立也不穩了,隻緊緊握劍撐住,任由汗珠落下,蒼白如死人一般。顥天玄宿驚怔許久,視線漸漸暗淡,落於他身後的長夜。
“你問過吾有沒有後悔,吾不曾後悔,過往種種,於情無愧,於心有私,竟然到了今日之地,”顥天玄宿望向他:“你恨吾如此,不惜同歸於儘,情絕如此,不必……不必再提。”
秦非明閉上眼,渾身沒有一處不傷,沒有一處不同,諸般種種,反倒覺不出痛來,他握緊靈均,佩劍也在悲鳴震顫,隻為那一刻,顥天玄宿所傷他的竟是信香,天元壓製地織,他毫無防備,更無還手,竟至於此,竟至於此,他還想回以反擊,心頭灰冷,喉嚨裡淤血止不住要冒上來。當下收劍歸鞘,轉身默然而去。
顥天玄宿沉沉閉目,淡淡道:“都回去吧。”他率先轉身,不去看那人如何淹沒於夜色之中,再難尋覓,眾人見他如此,也閉口不提,各自散去了。
秦非明落敗而走,丹陽侯帶小寧回去不久,這消息傳來,小寧一時間難以回神,喃喃道:“他一定受了傷,這可怎麼辦,要去哪裡看……不行,我要去找他去!”
丹陽侯本就煩亂不安,見狀更是鬱怒,道:“你添什麼亂,他受不受傷與你有何關係!”這一句驚雷一般,小寧坐在床邊呆住了,暗暗道:說的是,我又不是他,為何念念不忘秦非明如何,那人要是死了,不是正好。
丹陽侯摁住了他,出去便尋師兄,問了弟子情形,才知師兄去了觀星台。丹陽侯猶豫再三,去了觀星台,隻覺得師兄此時必然不願見到他去,隻是那信上之事,他若再不說明,便是刻意阻攔、故意如此了。
殊不知此時此刻,顥天玄宿盤旋眼前的不是那封他不得一見的信,更不是師弟是否刻意藏了信,他一閉上眼睛,便是秦非明雙指並起,抵在心頭——那時他就在身後,信香壓製之後,地織恍惚得失了反應,而後勉力運氣,竟要讓劍氣自傷、穿過心脈,隻為了傷他一招。
若這一招得手,不需旁人,他固然難逃重傷,秦非明也要橫屍當場。
“你恨吾如此,吾到底有何過錯,竟至於此……”顥天玄宿一怔,苦笑著搖了搖頭,如果堂堂一戰,他不能壓製情人,但若不動不言,等師父出手,為了維護星宗尊嚴,師父不會有所保留,留給他的餘地隻有迅速了結此事,其餘再無其他。
思及此處,丹陽侯已然來了,顥天玄宿看向師弟——丹陽侯很難開口,神色沉重,但他們終究會明白的,無論是不是故意,顥天玄宿隻有認下這封信,也已經認下了。
待丹陽侯說完,顥天玄宿淡淡道:“罷了,不要再提。”丹陽侯還要說些什麼,顥天玄宿咳嗽了兩聲,丹陽侯再顧不得其他,道:“夜深了,師兄回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