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玄……”秦非明抓緊他的手臂,抬起頭來看他,顥天玄宿低低歎氣一聲,霜天玉玨的光芒漸漸消散,預示著他們之間幻境的一戰已經化為虛無,顥天玄宿強撐片刻,到底消耗巨大,苦笑道:“你若不起來,吾就要靠在你身上,賴你照顧了。”
秦非明一陣慌亂,從他手臂裡起來,顥天玄宿隨即攀膝坐下運氣調理,在那幻境裡,秦非明自知十分偏激無常,但劍法更趨臻境,顥天玄宿與他全力一戰,要壓製他,還不肯用信香來取得優勢,難免受創不小。
江山如畫歎道:“歇一歇,莫要胡思亂想。”將一瓶補氣丹交給秦非明,便要離開,秦非明一時隻顧著顥天玄宿,不曾察覺他要走了,等回過神來,四下裡已無人跡,等顥天玄宿又調息一陣,才相攜離開。
要想不胡思亂想,也是很難。秦非明一時間不忍見顥天玄宿,隻去廚房裡燉了些藥,他將黑泥死木麵隨身帶回,此物能激發心魔,心魔將他強行送到不受限製的境界,比空回響的效果更好更直接,這些都是和顥天玄宿說過。
可從前他自己也不知道,心魔之中,他竟然對顥天玄宿心懷殺意,這殺意全然不受控製,仿佛世間種種不甘之事,都由顥天玄宿施加於他身上,恨一個人,打敗這個人,他自然就能從困頓痛苦之中脫身。
秦非明稍一清醒,就覺得十分愧疚。顥天玄宿一開始倒也很有些享受他精心照顧的意思,不料過了十來日,還是這般,年節都過了,又渡過一個超期,秦非明也小心翼翼陪在他身邊,這歉疚久了失去了一時之趣。
“心魔乃一時偏激之念,當不得真,何況吾如今也修養好了。”顥天玄宿親了親他麵頰:“你還有許多事要操心,吾過幾日也要回去稟告師父,再行安排一番。”
秦非明一咬牙;“我和你回去。你師父早就見過我。”
“當真?”
回去了,此事就真的定下了。秦非明微微頷首,又將衣衫拿了來,低聲道:“我不用空回響,並不是顧忌了你。是這顆藥於我師弟有莫大關聯。”
靈均是無情葬月給他的,空回響也是,真的吃了藥,他怕打敗了玉千城之後也無法見師弟,更不用說以後來往。情理之事,情不論理,理不容情,他選擇了借用彆的力量,當真不是兒女私情,真的為了顥天玄宿要不要生氣。
但心魔自然而然把一切推給顥天玄宿,這讓他十分生氣。
“那你還要用麼?”
秦非明略一猶豫,抬起頭,顥天玄宿凝視他的樣子,當真叫人心頭發顫,他知道,無論給出什麼答案,顥天玄宿也不真的反駁,心魔是心魔,顥天玄宿從來沒有當真要阻礙他,這一切都是他偏激又防備甚深的執念。
“要用,但不在此刻。”秦非明撫摸他的臉頰:“我才二十一,據說還有幾年能長得高一些,劍意領悟更深,到那時再用。”
顥天玄宿情不自禁笑了:“原來如此,吾很是期待。”他已經過了那幾年,隻有等地織再長高一些,走在一起也顯不出身高差距,一想到秦非明在意此處,心底暗暗好笑。
秦非明挑了又挑,還是聽顥天玄宿選了略厚的白衫,如此一來,他的發帶也是白色,發冠也是白玉,持一把靈均,又選了一些琅環配飾,本就是風流模樣的少年人,顥天玄宿自己不過挑了紫微星宗的常服,戴上帷帽,秦非明嘖嘖幾聲,道:“我精心一番,你隨手而就,真不甘心。”
“吾有意如此,彆人更愛看你。”
秦非明笑了一笑:“溫柔體貼,我受用了。”
兩人一路走了去星宗,外麵不下雪,風還很冷,奈何心中濃情蜜意,自然不覺得冷。等一路穿過了星河劃界,顥天玄宿看了一眼星宗其他弟子,頗為如臨大敵模樣,和往常很是不同,問了一聲。
“顥天師兄,丹陽師兄回來了,”那弟子一頓,頗有些興奮:“丹陽師兄還把道侶帶了回來,如今正在宗主房間。這可真是巧。”
秦非明心底微微泛起漣漪,顥天玄宿先是意外,不由又笑了,道:“丹陽倒比吾快了一步,非明,與吾一起去吧。”
“好。”秦非明微微一笑。
走過回廊,到了師父門外,顥天玄宿微微咳嗽一聲,又抬手叩門:“師父,徒兒回來了。”
“進來吧。回來的正好,你師弟也回來了,還帶來貴客。”天府南淵剛說完,顥天玄宿心中一念甜蜜,浮起絲絲縷縷,笑道:“如此說來,吾也帶了貴客,與師父見禮。”
門開了,四目相對,秦非明臉上笑容淺淺,眼底絲絲溫柔,儘數褪去,化為空白。
小寧倒退了一步,撞在椅子上,下意識一顫,看到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