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寧一向怕天元,在這一方麵,秦非明從來沒見過一個天元能這樣靠近小寧,而不讓小寧覺得害怕的。
“黓龍君。”秦非明淡淡道。
“幸會。”黓龍君淡淡一笑:“你若不出現,這一局就差了一子。原本,我有些事想要問你。”
秦非明一陣莫名,抬了抬頭。
“不用多言,你已經回答。”黓龍君往遠處看了一眼,走開了。
小寧聳了聳肩,小聲道:“咱們偷偷地走,黓龍君幫我隱瞞了,我們往那一頭走吧。”他拍了拍身上草葉和灰塵,秦非明跟在他身後,像兩隻夜裡的狐狸趁著夜色逃走。
不一會兒,秦非明回過頭去。
澤國戰圖的光芒消失了,山穀裡又恢複了安靜。
但不必彆人說,秦非明也知道,那茅屋多半又飛來橫禍,又不能用了。就算狡兔三窟,一年之間裡,小寧已經遇上兩次,一次因他而起,另一次也是與江湖是非有關,無辜牽扯進來。
夜色之下,不遠處有一人站在溪流邊。
那人已出現,秦非明掠過黓龍君剛才所說的,一夜見過的地織,比一年還多。無情葬月就站在前麵,特意在前麵等他,因為無情葬月手中拿的不是其他,是他的佩劍。
靈均。
“劍宗的小師弟,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小寧剛想說話,秦非明已經走了過去,屈起手指,敲在無情葬月腦袋上:“為何來此!”
無情葬月痛的失聲,抬起頭來,看向師兄,秦非明瞪了他一眼,怒氣未消,無情葬月下意識鬆了手,喃喃道:“秦師兄……”
秦非明一僵。
飛溟緊緊抱住他,埋在他肩膀上,很久沒有說話。
“你長高了,”秦非明低聲道:“長高了不少。”
他離開劍宗很久了。他不會再回劍宗了。他的手,連揮劍的內力都用不了太久了。但在師弟麵前,一個師兄萬萬不能失了架子,更不能孱弱不堪,讓師弟失望。
小寧知趣的走開了一些,足夠遠,遠到靠近了樹林邊上。
秦非明接過了靈均,這曾經是他最喜歡的劍,甚至喜歡得多過了隨心不欲。但他不能收下這把劍,這把劍,是劍宗之物。
“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秦非明比從前更加溫和,凝視片刻,又看向身邊的師弟:“你一個人來,還是執劍師也在附近。”
無情葬月看向了遠處,秦非明也看見了,執劍師遠遠點了點頭。
“其實我該多謝你。”秦非明緩緩道:“沒有你,執劍師不會在那時幫我,也許我……”
無情葬月握住了他的手。
許久,無情葬月喑啞的聲音道:“秦師兄,我覺得……不該是這樣的。”他像是耐心的訴說迷惘之意,卻又隻能捉到一團模糊不清的煙霧。
秦非明許久沒有說話,眼底浮起熱意,蒸騰了片刻,又淡淡的散了。
但他的信香無法掩飾,無情葬月握緊了身邊的劍,他握緊了又鬆開,渾然忘了自己的信息也足夠表達這一刻的隱痛。
“秦師兄,我……我爹曾經跟我說,地織一旦分化之後,身體轉為內蘊,不再適合練劍。但他有一個辦法,能讓我潮期停止十年,十年後,我當踏入新的境界。”無情葬月深吸一口氣,手被捏得發痛,迎上一雙震驚不已的眼睛:“十年潮期之後,這藥會很傷身——”
秦非明腦袋裡一片空白。
“十年?”
“服一顆十年,兩顆二十年。但是超過一顆,時間一到,便會……功力儘散,此藥隻為地織所用,又叫,”無情葬月抽出手,從懷裡取出小瓶:“空回響。”
他鄭重的捉住師兄的手,藥瓶很小,隻有兩顆。
“飛溟……”秦非明喃喃道:“你在想什麼……為何要給我?給了我,你就……”
“秦師兄,”無情葬月將他的手指推上去,卷起來,握住那藥:“我……隻能為你做這些,等你好了,再讓我看你的劍,好不好?”
“不好!”秦非明下意識反駁。
無情葬月笑了一下,撐著草地,在夜風吹蕩之中站了起來。
“我該回去了,秦師兄,你多保重。”無情葬月輕聲道:“我知道不該是這樣,可見到了你,才明白該做什麼。這不是贖罪,我隻想好過一點。”
秦非明下意識握住了那隻藥瓶,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在這時候,失去了這一點重燃起的希望,哪怕要奪走彆人的希望,但這樣的抉擇和念頭也一樣讓他很痛苦,痛得好像在冥冥之中知道注定要為此無比後悔。
無情葬月走了。
留下他一個,長久坐在草地上,心情起伏澎湃,難以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