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讓丫鬟扶著張嬤嬤下去歇息,屏退眾人後,獨自坐在床榻邊,直至此刻,她心中緊繃的弦才鬆了下來,低聲哭泣著。
大齊慶曆十九年春,吏部尚書府嫡女徐青及笄,府中卻未曾設宴,不久,上京城隱隱傳出流言,道是尚書府二姑娘不滿婚事,似與其兄有染。
流言愈演愈烈,驚動聖上,於紫宸殿召見徐巍,訓斥許久,命其平息流言,同時,為安撫徐巍,將其升任為左相。
南禦街上,徐巍坐於馬車之中,手裡曾經渴望的升遷旨意此刻像是燙手山芋一般,讓他感受不到一絲欣喜。
他心中明白,忠勤伯私下裡為聖上辦了不少事,頗得器重,這也是他當時屬意袁昭的原因之一,如今這樁賜婚是袁昭主動求來的,聖上自然不願見任何變故。
今日訓斥,乃是向他施壓,升官的旨意,與其說是恩典,倒不如說是打一巴掌後給的甜棗,如此恩威並施,隻為讓他得了好處,乖乖的將事辦好,確保不出岔子。
一個左相算什麼,他原本靠著自己的才能,未必就沒有機會,可如心願一朝達成,卻是因著這樣的原由,讓他如何能高興得起來。
馬車在尚書府門前停穩,吳書扶著徐巍下車進門,詢問眼下可要去正院,徐巍剛想點頭,就想起秦桑榆自去歲晚晴禁足起,便對自己日日冷著臉,不見一絲笑顏。
徐巍歎了口氣,搖搖頭,道:“罷了,去書房吧。”
二人剛行至書房,便見一小廝立於門前等候,手中似乎還拿著什麼,吳書見此人頗為眼生,便想出言詢問,誰知徐巍擺手製止,讓他在外頭候著,獨自與那人一同進了門。
正院中,秦桑榆坐於茶案邊,低頭縫製著一個皮毛手圍,周嬤嬤急匆匆進來:“夫人,不好了,快雪閣送出來的信被半道攔下了。”
秦桑榆一驚,急忙起身問道:“什麼?誰攔下的?”
自從晚晴被禁足之後,承硯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全靠太醫的藥勉強吊著,晚晴也好不到哪去,三餐有一餐能吃進去幾口都已是勉強,精神氣全散了,人消瘦得幾乎不成個樣子。
秦桑榆實在不忍,便悄悄買通了慧仙苑外守衛的小廝,讓晚晴與承硯可以互通消息,近日徐巍公務繁忙無暇分身,秦桑榆便借著探望承硯的時候,囑咐他寫下信件,再由此人送入慧仙苑。
她隻是盼望著二人能以此慰藉,有了念想,便能恢複些精神,哪怕隻是一點也是好的,卻不想這信才送出來,就半道出了岔子。
周嬤嬤思忖著得來的消息,道:“夫人,慧仙苑外的人本就是老爺調過來的,咱們都不相識,能買通一人已是不易,此前傳遞消息從未被發覺,可換成書信卻不成了,您細想想,隻怕此前之事老爺並非不知,也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秦桑榆焦急的在案旁來回走著,她神色憂慮,透著氣惱:“承硯一直不好,晚晴也瘦成那般模樣了,他還要如何?!難道真的要將兒女硬生生逼死才肯罷休嗎?!”
周嬤嬤趕忙勸道:“夫人消消氣!可彆氣壞了身子,您若再有個什麼,豈不是讓姑娘與公子更憂心麼?”
秦桑這回卻沒將勸解之言聽進去,她思量片刻,拿起桌上的手圍快速穿了幾針,將繩結打好,便抱在懷中快步出了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