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瑞莫一族的肉體都非常脆弱,這一點為吸血鬼世界所公認。為他們贏得一席之地的是威力強大的血魔法,而不是嫻熟的近身搏鬥技巧。
但他們的戰鬥經驗是吸血鬼裡最豐富的。儘管從十二世紀始,血法師才正式從魔法界轉投吸血鬼的懷抱;但他們一直是Jyhad(聖戰)的先鋒。
躲在他們背後的純血吸血鬼既嫉妒又害怕他們。因為從中世紀開始,特瑞莫族便在同遠東和非洲的鬥爭中,積攢出了相當豐厚的戰略資源。
他們很清楚自己的弱點。在黑暗世界中,弱者的下場隻有死亡。就笑麵人的身手而言,他應當是難得的劍術大師,但在體能上仍未占到身為人類的威爾遜多少上風。
沒有強橫的肉體,而又一直鏖戰在吸血鬼內戰一線的特瑞莫族,自然要有特殊的保命手段。他們以阿薩辛一族的戰士為藍本,創造出了一批名為“血衛”的吸血鬼護衛。這批護衛統一身著紅色的長袍,長袍下藏著肩甲、護心鏡與黑色的鏈甲,用來防止銀質武器直接捅入心臟或插入肩胛骨。
這下,即便有著強橫肉體的癲狂群族,也不敢打特瑞莫一族的主意了。
麵前的護衛蒙著麵紗,完全遮住了麵容。露出的兩隻泛著紅光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威爾遜。
同樣引人注意的是他手上的武器。
也是一柄雙手劍,劍格很長,一眼能看出是一柄德國大劍。劍刃長150厘米,已經是雙手齊上才能揮舞開來的長度了。
這是13世紀常用的那種鈍頭切割劍身的長劍,最顯著的特點是帶有寬體劍身與放血槽,看來是專門用來對付沒有穿上鎧甲的自己的。
但這不是阿拉伯人慣用的武器。
受到突厥人塞爾柱帝國的風格影響,強調騎馬作戰的中東各族莫不傾向於使用造價更低更方便在馬背上使用的彎刀。他們有著比廓爾喀人的反曲刃更先進的大馬士革彎刀,鋼材的淬煉與雕花的精細,使殺人的家夥變成了放在嫁妝盒裡的工藝品。
在馬上,雙手使用的武器就隻剩下了標槍。單純從武器的實用度來說,對上長槍的雙手劍,多少是吃虧的。
很會挑武器。
眼前的怪物刻意挑了一支能夠公平對決的長劍,意思就已經很明確了。
“不要使用槍械,堂堂正正地來一場比試吧。”
他似乎想這樣說。
血衛自召喚成型之後,便舉著劍,冷冷地盯著威爾遜。笑麵人則漂浮在半空中,一語不發地斜睨著整個戰場。
威爾遜點了點頭,慨然應戰。
血衛不是怪物,而是一個格鬥的師匠。由於戴著麵罩,威爾遜讀不到他的表情。但對方明顯是有備而來的,血凝而成的長劍劍身浮遊起一絲絲幽綠的光,應當是用魔力來彌補劍身的強度。
畢竟,德國大劍原本是在陣前用以破甲的武器,依仗著武士的膂力,在結陣的軍隊前列衝鋒陷陣。…。。
雙手劍非常沉重,長於120厘米的劍身,非得23厘米以上的力矩才能揮動,這對使劍者的臂長和臂力都有極高的要求。自舉劍始,擺出的架勢就在消耗體力。絕大多數情況下,兩名藝能嫻熟的大師在交鋒的後段,都是在拚體能。
誰的體力被消耗殆儘,率先出現失誤,誰就會死。
真實的殺戮,從來沒有那麼多花哨的演武套路。
但吸血鬼是不會感到疲累的。這種敵人對於一場冷兵器的搏殺而言,簡直太可怕了。
在相互端詳了幾分鐘之後,還是血衛率先做出了動作。他舉起長劍,左手緊緊地握住劍把,右手盯著劍格,一柄長劍以隨時都可能下劈的姿勢舉了起來。這是梅耶流長劍的“頂勢”。
很精準的判斷,因為威爾遜此刻占據著高地,一上來就很可能削掉血衛的腦袋。
血衛舉劍的當下,身形便有一種說不出的好看,劍擊的架子巍峨而凝重,即便看不見表情,也能散發出一股宗師的味道。
威爾遜登時感到對方的劍勢淩厲——在劣勢中,血衛竟沒有采用牛勢這種退可擋拆,進可刺擊的抬手勢,也完全不在乎維持頂勢,將要消耗更多體力的問題。
這說明對方是個完完全全的進攻主義者。
這名血衛赫然是一台人型永動機。3公斤重的武器,對他而言像把玩具,揮舞起來完全不知疲累。
血衛輕鬆地翻了一個鐵蝴蝶的劍勢,整支劍被舞得虎虎生風。
挑釁之情溢於言表。
威爾遜無疑讀出了其中的意思:各劍術流派的理念,都建立在人體的極限上,超人類的怪物反而無需講究技巧——充沛的體能可以使血衛將大劍舞成風車,這種飽和式的攻擊低能,但有效。
血衛已經預告了自己的打法,在這種情況下,一味的防守會很快地耗光威爾遜的體力。
對麵的動作看起來想要儘可能地測出自己能力的底限,這種意圖讓威爾遜感到警惕。
但在巨大的肉搏壓力麵前,本就沒有什麼藏著掖著的餘地。優雅的比劍隻能出現在禦前的比武場,而不是深夜教堂的庭院和墓地。
威爾遜從懷裡掏出了自己的便箋本,笑麵人的肢體動作明顯一僵,隨後向前移了移自己的身形,血衛則向後退了半步。
很明顯,他們對威爾遜的手法已經有了事先的了解,隊伍裡確實有人在向外不斷地泄露有關於自己的情報。
這種預兆令人窒息,但在威爾遜剛剛看到瑪格麗特的《莉莉絲》時,便已有了心理準備。
便箋上隻有簡單的一個漢字。
“??”。
很少有人認識這個字。他將這張便箋貼在了劍身上。黑色的鬼氣很快便包裹住了這張紅色的字條,並將它無聲地融入到了劍身中去。
莫邪劍如期地凝結成型,一路伴隨著鬼新娘哼唱的,則是劊子手憤怒的嘶吼。這隻劍融入了生人的祭祀,因而不可避免地沉澱了鬼魂的力量。…。。
這一點觸發了布蘭登的詛咒,不過隔著教堂的屋子,他的攻擊怎麼也無法奏效。
“就讓呼喊和嚎叫來為我們助興吧,爵爺,”威爾遜站在台階上嚴肅地說道,“將死之人向您致敬。”
每一次舍命相搏時的必備禮儀。而伴隨著這句話,憤怒的咆哮自然成了死鬥的背景音,一個不遜於羅馬鬥獸場的場地,此刻成型了。
笑麵人沒有反應,血衛向他鞠了一個躬,以表行禮。
下一刻,他高舉著長劍,莽牛一般衝向了台階上的威爾遜。借助著強橫的膂力與劍身本身的重量,一道駭人的弧光自威爾遜的眼前劈下。
揮動長劍時攪起的氣浪,如無形的劍刃,足以在兩劍相接的瞬間,劈開威爾遜的半個頭骨。